第2章 码头，接头

  “我可以昂首挺胸的去死，但我决不能让芳子落入冈本之手！”
  秋元光晴脑海中出现冈本秃顶又猥琐的表情。
  这个该死的鱼贩子，他总是一大早就在去海边的小路上蹲着，猥亵过路的女子。
  秋元光晴又回忆起那个黄昏，他拉着芳子到草丛中，芳子躺在草坪上，露出蒙娜丽莎的微笑！
  他不能死，他要活着，要接走芳子！
  “小四，给他一根烟！”
  姜火挥了挥手。
  这会得让秋元光晴缓解下，他的内心已经被击溃了，软肋被姜火抓住了。
  赵四拿出一根烟，在旁边炭炉上点燃，塞入秋元光晴的嘴中。
  秋元光晴使劲抽了一口，被烟呛住，吐了出来，咳嗽了几声，整支烟只抽了一口。
  刑讯室的空气被污浊、污血、焦臭、尿骚……各种味道交织着。
  香烟的气味让他口鼻清新不少。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交流了，我问，你说！”
  姜火看着秋元光晴：“你的姓名，籍贯，年龄，职务。”
  “秋元光晴，冈山县人，21岁，千代小组潜伏在《申报》的情报成员。”
  千代小组？
  姜火继续问：“你们小组其他成员呢？”
  “我不知道！”秋元光晴摇头。
  “小八嘎，你还想耍花招？”赵四瞪大双眼。
  姜火怀疑的看着他。
  “我真不知道，我就一个人，刚接到任务，潜伏在《申报》做实习记者，才半个月，昨天才收到接头命令，今日半路上就被你们抓来了。”
  秋元光晴觉得自己很冤。
  他不过是很有礼貌的给了拉黄包车的车夫一元法币。
  却被黄包车车夫反手举报了，只因为太有礼貌，露了马脚。
  黄包车车夫本来就是姜火的线人，当即就被抓入了特务处。
  “接头？”
  姜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问：“地址，时间，接头人是谁，任务是什么？”
  “北外滩码头，海明威号客轮，时间就是明天上午，接头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任务我更不清楚。”秋元光晴委屈的说。
  “那你们的接头方式呢？”姜火继续追问。
  秋元光晴内心挣扎了三秒，毅然道：“来人戴着绿帽子，暗号是‘闲寂古池旁，飘落樱之瓣’。”
  一言甫毕。
  秋元光晴低垂着头，全交代完了，整个人似乎都被抽空。
  绿帽子？
  俳句？
  “闲寂古池旁，飘落樱之瓣”分别来自松尾芭蕉的《古池》和《赏樱》。
  赵四和孙满堂两人对视了一眼。
  小鬼子搞了顶绿帽还要装文雅，拽两句诗。
  俳句类似唐诗，普通人听到都不会有怀疑。
  姜火当即转身，下令：“走，把三队的人都叫起来，立即准备去北外滩码头！”
  赵四问道：“队长，北外滩码头是租界管，那边巡捕房……”
  赵四想说那边巡捕房不好惹，而且还有许多洋人，容易闹争端。
  “堂堂华夏，岂由他人做主！”
  姜火哼了一声：“让弟兄们把子弹带足了，都给我上膛！”
  一看姜火这架势，赵四就知道不用管那么多了，就算火拼，事情闹大了，也有姜火这位后台强硬的新任队长顶着。
  他只要紧跟姜火步伐就行了。
  特务处行动三队紧急集合！
  目标，北外滩码头，抓捕日谍！
  ……
  旭日东升！
  阳光飒飒然的洒落在黄浦江和苏州河上。
  江河交汇之处，波光粼粼，正是北外滩码头。
  码头上远洋的客轮渐渐驶来。
  不远处的一栋小楼上，姜火正拿望远镜盯着。
  赵四拎着袋子进来，说道：“队长，我买了些南翔馒头，先填填肚子。”
  南翔馒头店在城隍庙旁，距此不远。
  “嗯。”
  姜火将望远镜递给赵四，接过袋子。
  南翔馒头又称“南翔小笼包”，皮薄肉多，一口下去，汤汁满口，极为鲜美！
  赵四拿起望远镜，扫了一圈，海明威客轮还没来。
  “队长，我们的兄弟在几个重要的路口都准备好了，只要绿头小八嘎露头，就秒带走！”
  赵四视线开始注意到码头上的人。
  北外滩人来人往，开始忙碌了起来。
  蓦地，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队长。”赵四回过头，“有党务调查处的人。”
  “什么？”
  姜火心中一动，表面不动声色。
  党务调查处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姜火现在所处的特务处，是后来的“军统”。
  而党务调查处，则是后来的“中统”。
  双方向来不和。
  姜火拿过望远镜，看向赵四说的方向。
  “欧阳民？”
  姜火注意到了一人。
  党务调查处的欧阳民，去年在红党叛徒的协助下，几乎摧毁了整个红党地下站。
  赵四说道：“队长，欧阳民看样子是有行动啊，假扮成了码头工人，旁边有好几个人，都是他们党务调查处的。”
  姜火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沿。
  欧阳民这家伙，不可能冲着海明威客轮的日谍来。
  那他是冲着谁来？
  红党？
  谁暴露了？
  “好啊，想跟我们抢功劳，”姜火眼神一凝，临时决定改变计划，“走，下去！”
  日谍要抓，欧阳民也不能让他得逞。
  正在此时，海明威客轮已从远处缓缓驶来，逐渐靠近北外滩码头。
  码头上，人流如织。
  姜火一边靠近，一边注意着欧阳民。
  发现他身边有一人，低着头，手背后，被另外一人押着。
  陆柄？
  糟糕！
  姜火脚步一顿，有不祥的预感。
  陆柄是老潘药房的伙计。
  老潘暴露了？
  姜火警觉了起来。
  老潘是东北人，之前是教书的。
  九一八后，全家参加抗联，老伴先死，之后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子孙女，全部牺牲了。
  八口的大家，就剩下老潘孑然一身！
  老潘心里苦，心头有恨！
  国仇家恨！
  因为去年白色恐怖，整个地下站都瘫痪了。
  老潘被派往上海。
  第一个联系上的就是姜火，成为姜火的联络员。
  姜火的眼睛在人群中四处寻找。
  终于看到一个佝偻的背影。
  正是老潘！
  他在等待海明威客轮的人下来。
  欧阳民的人则在后面紧紧的盯着他。
  危险！
  欧阳民没有立即抓捕，在等老潘与客轮下来的人接头，想要一网打尽。
  姜火眉头一蹙，将手伸入腰间，握紧腰带上的毛瑟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