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平息

  长生剑蓦地从她身后飞来，径直贯穿了她的心口。
  他视线里猝不及防多出了一道锋芒，那道锋芒贯穿了他爱人的心，满目鲜血淋漓。
  她神色似是极痛苦，紧紧闭起了双眼，苍白的唇被鲜血染红，刺目得紧。
  长生契，猝然消散。
  少女缓缓垂下了脑袋，抬手握住胸前穿透而出的剑尖，掌心有灵力涌动。
  渐渐地，长生剑被灵力推出了她的身体，摔落在地面。
  她低着头，有些艰难地转身，欲将长生剑给捡起。
  身后忽然有人抱住了她，声音颤抖极了：“不要离开我，我明明……已经找到了能救你的办法。”
  “为什么……你为什么……”
  她动作顿住，却也没有再动了，安安静静地依在他怀里。
  漆黑如渊的海面不知何时变得霜白一片，苍穹上天光倾泻而出，浮云洒落簌簌飘雪，映衬在日光之中，似落着细碎的薄金。
  东海寂静无声，冷风如泣。躺在地上的长生剑忽地颤抖了几下，发出几道嗡嗡的剑鸣声，猝不及防地冲上了天去，瞬息便没了影子。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长生剑划破云霄，剑气一动，似将阴云撕裂，大片大片的雪如棉絮般纷纷落了下来。
  长生剑落雪千里，天地皆苍茫无色，放眼望去，满目灰白。
  良久，谢无澜怀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
  她声音很轻：“谢无澜。”
  “好看吗？”
  “或许，这就是那场更绚丽的雪。”
  他低下了头，死死地抱紧她，颤声道：“不好看……”
  “为你下的。”她似是有些失落：“真的不好看吗？”
  大雪纷乱落下，两人发顶顷刻间覆了一层薄薄霜白。
  少年只觉心脏绞痛万分，呼吸间似有隐隐血腥味，锁骨下的邪咒拼命地想要挣脱本源之力滋生，却仍被死死抑制住。
  他身形微微颤着，将体内仅剩不多的灵气尽数渡去。她身体亏空太多，像个无底洞般，怎么吸也吸不完。
  谢无澜脸色更白了。
  江挽轻轻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没用的。”
  她笑着说：“没关系，不要难过。”
  谢无澜也不吭声。
  “你就当，从没遇到过我好了。”她抬起眼，目光有些许遗憾：“可惜，答应你的事还未做到……”
  他睫翼一颤。
  答应他的事？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颤着手抚上她的发顶，轻轻垂下了脑袋：“你明明说好，要和我成亲的。”
  话落，一抹鲜艳的红落在她头上，垂落下去将少女的脸都给遮住。
  少年有些偏执地将她转了个身，抵上她额头，紧紧地盯着那盖头，执拗地说：“你逃不走。”
  眼前的人没有说话。
  她脸庞被那张精致的红盖头覆盖。
  静默良久。
  毫无征兆的，少女腰间的玉佩猛然挣断了绳子，倏地一下飞上了半空。
  妙音瞳孔一缩。
  护心镜……
  她足尖点地，腾身而起，立刻便要伸手去夺。
  一道锋锐的气息猝不及防袭来，竟硬生生自她脸侧划过，骤然划开了一道口子。
  妙音吃疼，一时后退几步，脸颊上浮现一道血痕。
  一股刺眼的白芒将玉佩重重裹住，千丝万缕的灵息涌入其中。似破茧成蝶般，那团白芒渐渐散去，露出了一面圆小明亮的镂空水镜。
  水镜内茫然一片，只映着漫天落雪。
  妙音骤然转头。
  姗姗来迟的顾双闻收起千机扇，视线落在了那两道相对而跪的人影上。
  他心头猛然一颤，冰冷地看向了对岸的妄尘：“你对她做了什么？”
  妄尘无辜地摊开了手，笑得肆意：“你猜猜？”
  顾双闻捏紧了扇柄。
  “该生气的，是我吧？”妄尘挑了挑眉，周身气息诡谲：“好端端死了，我这神魔谷的封印也打不开，你们不应该开心才是吗？”
  “如今，我才是最亏的那个啊……”
  有仙兵破口大骂：“我呸！”
  “你这老贼，哪来的脸说出这种话？”
  “要不是你，我们神女岂会这么白白死了？”
  妄尘眼眸一眯，五指倏地成拳。
  那仙兵瞳孔猛然一瞪，只觉得喉间一紧，下一瞬竟直接倒地气绝。
  妄尘淡定地掸了掸袖子，语气冷漠：“记住，你们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十日时间，我必拿下三界。”他微微抬起下颔，居高临下地瞥了眼周围的人：“识相的，缴械投降，或许可饶你们一命。”
  话音刚落，一道凛冽的剑气倏地穿过他的身躯，陡然间化作黑烟消散。
  不邪剑狠狠地插在地面，震颤了三两下。
  谢无澜垂眸抱紧怀里的人，忽地感到怀里一空。抬头再看时，她的身形似是化作了猩红的灰烬，被风一吹，轻轻消散。
  红盖头轻飘飘地落在了雪地里。
  连具尸首，也未曾给他留下。
  他脸色苍白得过分，只怔怔地望着，双眼失去了神，多了几分无措。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被丢到不邪山之时。
  偌大的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不邪剑突然又飞回了他身侧。
  少年沉默着、一言不发地捡起了地上的盖头，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随后，他捡起一侧的不邪剑，缓缓起身。
  妄尘的身影再次凝聚在对岸。
  顾双闻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沉声：“谢无澜。”
  若是此时此刻，谢无澜与妄尘对上，便是在众人眼里暴露了身份。
  日后，他便无法再继续待在无极宗，甚至会——
  “够了！”妙音陡然冷声道。
  “仙魔之争，与我无关。”她冷冷地看着顾双闻：“护心镜，今日我必须带走。”
  顾双闻眯了眯眼：“不可能。”
  妙音嗤笑了声，晃了晃手中团扇：“你现在，没那个能耐跟我抢。”
  话落，她突然伸手，灵力从指尖溢出，紧紧缠绕上悬浮在半空中的水镜。
  顾双闻未曾动手，面色平静：“我说了，你带不走它。”
  “护心镜契约未解，仍归江挽所有，即便你拿走它也无济于事。”
  闻言，妙音身形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他：“这怎么可能？”
  “江挽分明都已经死了，护心镜怎么可能还会认她为主？”
  谢无澜却是睫翼颤了颤，抬起眼望向护心镜。
  护心镜像是有感应般，缓缓转动面对着他，倏地挣脱了束缚着它的那道灵力，朝着谢无澜飞去。
  他缓缓抬手接住。
  阿宓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不复往日的活泼：“宿主想让我跟着你。”
  谢无澜指尖轻轻蜷缩了一下。
  他轻声应道：“好。”
  妙音气急败坏地质问顾双闻：“你不是说，它认江挽为主吗，如今这又是怎么回事？”
  顾双闻一言不发地望着谢无澜。
  四周忽然寂静了下来。
  无数炙热的目光紧紧盯着谢无澜手中的护心镜，颇有些蠢蠢欲动。
  有人叹了口气：“没意思。”
  循声望去。
  妄尘摇了摇头，甩甩衣袖飞身离开，只留下了一句话：“你们还是给我洗干净脖子，恭候我的大礼吧。”
  谢无澜握紧手中的剑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灵息神力所撕裂开的那条河，在东海海畔形成一条界限，仙魔两族不得擅自越界，否则东海海水动荡，促使若水台封印又裂。
  故此，东海战事，暂时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