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前夕【中】

  陈有鑫与陈觅安兄妹二人，早在江挽他们一行人去人间之时，便已经回到了南海城了。
  只是彼时两人在天都游玩尚未足一月时间，便匆匆赶了回去，这惹得陈觅安很是不满，暗自生着闷气，每日都要去陈有鑫面前说一句：“不是说好一个月的吗？这才二十多日！”
  说完之后，便又气呼呼地离开。
  陈有鑫被她搞得一脸懵。
  倒不是陈有鑫不想让她继续待在天都，而是南海城出了点事，他这个作为城主的，是必须得赶回去了。
  自上次魔族入侵南海一事后，邀月山仙气恢复，这南海城的结界也加强了许多，按理说不应该再生乱子才是，但是，南海城又死人了。
  是以两人回到南海城时，南海城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有幽幽阴风穿过大街小巷，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血腥味。
  陈有鑫不禁颇为头疼。
  十有八九又是魔族。
  怎么就逮着他们南海城来薅？
  先前有一人暂代理城主事宜，陈有鑫曾去找他询问过几番，后来才得知，南海城死人不是什么鬼怪事件。
  而是魔界要对仙界开战了，从南海城下手。
  原本还生着闷气的陈觅安瞬间沉默了。
  开战时间，仅剩三日。
  城主府。
  陈有鑫盯着桌面上的南海城地形图发呆，无意识地揉着眉心，唉声叹气的。
  陈觅安悄悄推开门走了进来，看了他两眼，旋即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陈有鑫身旁，微微俯身：“哥？”
  他一个哆嗦，回过了神来，看清来人后，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
  陈觅安撇了撇嘴，倒也没说什么，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撑着下巴：“还在为魔族的事情烦心啊？两族交战，这是不可避免的，既然他们要从南海城攻进来，那我们守好城不就是了？”
  “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陈有鑫瞥了她一眼。
  即便南海城严防死守，可到底兵力有限，就算再拖延时间，迟早有一日也会被彻底攻陷。何况这仙界又不是只有这么一座城。
  四海之内，东南西北四城，唯有南海城有一仙山邀月，可魔族又偏偏选择了南海城，这令陈有鑫百思不得其解。
  相对于仙界的其他城池，南海城算是比较难打的。
  但几个月前，魔族入侵南海一事，已给南海城居民造成了恐慌，士气大衰，或许这也是如今魔族选择率先攻打南海的原因。
  “南海城若是被攻下，仙界便完了。”陈有鑫叹了口气：“四面环海，本是易守难攻的地形，可上次你也瞧见了，那魔族哪儿会被这点困难就给打倒？”
  “南海城好歹也是仙界的城池，此事不知天都知不知晓，要不你给飞仙宫传个讯，请求支援一下？”陈觅安提议道：“总不能就让南海城独自抵抗那些魔族吧？”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哥哥你方才也说了，南海城若是被攻陷了，待到魔族深入仙界腹地之时，便已经来不及了。”
  “或许……你再给江挽姐姐他们传个讯？”
  闻言，陈有鑫眸光微动。
  他思忖了片刻，还是失落摇头：“没用的。”
  “我听说他们上次完成南海城的任务之后，飞仙宫连奖励都没给他们发呢。”
  陈觅安：“……”
  她还想说些什么，外头忽然一阵兵荒马乱。
  “城主！不好啦城主！”
  陈有鑫闻声，面色陡然凝重起来，起身快步走出了屋子。
  屋外冬阳和煦，光芒沉静，偏偏这几道声音打破了静谧的氛围。一行人远远地抬着担架，步伐匆忙地小跑过来。
  待到那些人走近，陈有鑫这才看清，那些担架上方覆着一层薄薄的白布。
  他身形僵住。
  有人放下手里担架，大步上前，二话不说地便跪下抱拳：“禀告城主，今日属下外出巡游之时，在城边发现了这几具尸体，尸体上……尸体上还被人留下了一封信。”
  说着，那人颤颤巍巍地从衣袖里掏出一封黄色的信封，抬手递了过去。
  陈有鑫凝望半晌，缓慢地接过。
  一侧的陈觅安有些好奇地凑了过来，盯着他拆开信封的动作。
  信纸被人缓缓展开，上面只写上了寥寥几字。
  【子时，摘星阁。】
  陈有鑫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将信纸给撕了个粉碎，随手往旁边一撒，碎屑便洋洋洒洒地落了满地。
  “哥，你要去吗？”陈觅安显然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见他沉默不语，陈觅安又担心地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陈有鑫缓缓摇头：“不必了。”
  他并不知晓写信的人是谁，但是他可以很确定，对方写来这封信，就是想让他看到的。摘星阁相约，或许是想与他做几个交易，亦或是诱敌深入的陷阱。
  但无论如何，他总要去一去。
  ……
  入夜后的南海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静谧的月夜下，处处潜伏着无形杀机，大街小巷的灯火尽数熄了，只余几盏纸糊的破碎灯笼在幽风摇曳。
  月色凄凉，将人的影子拉得修长。摘星阁九层之高，灯火通明，除却摘星阁外，整座南海城边再也瞧不见一丝多余的灯火。
  陈有鑫进入摘星阁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身后的大门缓缓合拢。
  此时，斜刺里走出一人，恭敬地来到他身前，低声询问：“可是城主殿下？”
  陈有鑫垂眸望向他，无言点头。
  “请随我来。”
  那人态度还算恭敬，面色略显苍白，薄唇殷红似血，双眼炯炯有神，倒也没有瞧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陈有鑫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微微点头。
  见此，那人笑了，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转身带路。
  两人顺着楼梯一路往上，抵达二层时却并未做有停留，而是继续上了台阶。
  途中，陈有鑫始终抱着警惕的心态打量着四周，摘星阁内除了气氛安静了些，倒也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附近一点魔气也没有，这倒是让陈有鑫稍稍放下了心来。内心也在暗自思忖着，约他来此见面的人究竟会是谁，又是何目的。
  正如此思忖着，两人的脚步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
  “城主，到了。”
  闻言，陈有鑫蓦然回神，抬起了头朝前方看去。
  是一处很精致的厢房，厢房大门紧闭着，门前垂下的流苏帘子晃动着，光辉熠熠。
  他鬼使神差地转身，抬脚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去，底下楼层层层分明，阶梯一圈一圈往上，明显是九层之高。
  意识到如今所处的高度，陈有鑫这才觉得小腿隐隐酸麻之感。
  “城主。”领路人转过身来看他，嗓音微沉。
  闻言，陈有鑫回首看他，露出了歉意的笑，旋即便上前推开了厢房的门。
  见他进去，领路人没再说什么，只是多叮嘱了句：“城主若是无事，莫要惹恼对方。”
  陈有鑫有些不明所以，下一秒那领路人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小心翼翼地跨过了门槛，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厢房内气氛静谧，灯火静静地点着。窗外长夜漫漫，一道身披黑袍、修长清隽的身影正负手而立，灯火映衬着他的脸，明暗交界。
  听到身后的动静，黑袍人身形一顿，抬起了手将袍帽往下扯了一扯。
  陈有鑫盯着眼前人的背影，尽管内心有些胆颤，但还是尽量镇定地说道：“阁下何人？”
  那人始终背对着他，既没有动作，也不开口说话，周身气息冷冷沉沉，杂糅着丝丝难闻的血腥味，血迹似是已经干涸许久，又似是旧伤又添新伤。
  陈有鑫稳了稳心神，上前几步。走得近了，这才发现他身上一袭黑袍染尽了血色，腰间一道伤口长而狰狞，手心伤痕遍布。
  他不由得呆了一下。
  眼前此人，活像是刚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一般。
  片刻过去，窗外一阵风动，吹得黑袍人身上的血腥气又蔓延了几分。他这才缓慢地转过了身，黑袍套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袍帽将整张脸都给遮住，只能听到他沙哑的声音。
  “南海城主。”
  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对方声音很哑，似是许久没有进过水，亦模糊了他原本的声线。
  “阁、阁下，我虽不知你是何人，但你若是来劝我交出南海城的……”陈有鑫努力平稳着声线：“我，我绝不会答应。”
  话落，空气沉寂了下来。
  不知沉寂了多久，久到陈有鑫心底都在打鼓，紧张不安地望着眼前人的背影。
  风从窗外吹进来，更加模糊了那人的声音：“我能帮你。”
  闻言，陈有鑫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对方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我能帮你。”
  陈有鑫有些不敢确定眼前此人话中所说是真是假，只是犹豫地道：“阁下是何人，又为何要帮我？”
  “我记得，我不曾与你见过。”陈有鑫说道：“阁下这一身伤，又是从何而来？”
  黑袍人安静了几秒，声音似乎无意识透着一股戾气，杀意陡然弥漫开：“你越界了。”
  陈有鑫一愣，猛地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