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您真是个大好妖

  江挽整个人似乎陷入了一片虚无混沌之中。
  眼前苍白茫然一片，辽阔无垠，寂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她察觉不到一点灵力波动。
  江挽提着颗心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步。
  她张望四周，试探性地喊了几声：“谢大侠？”
  无人回应。
  “谢无澜？”
  回应她的，只有偶然吹过的簌簌的风。
  衣襟处忽然钻进一抹凉意。
  江挽垂眸。
  这才发现自己心口处的衣裳不知何时破了个小口子。
  难道是方才被藤蔓割到了？
  江挽没多想，继续往前走着。
  “阿宓，这是什么地方？”她出声问道。
  阿宓沉默了片刻：“我感觉你要突破了。”
  江挽：“这么突然？”
  “你是不是在逗我玩？”
  阿宓有些无奈：“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江挽确实不信。
  师父说她资质异于常人，相较于普通人，她修炼之路异常的艰难。
  能够突破练气期，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至今，她也只是简单学了几个符咒和阵法，不过很鸡肋，没什么用。
  “宿主，找到树妖所在之处，或许就可以出去了。”阿宓说道。
  “怎么找？”江挽问。
  “你是木灵根，与树妖属性相同，尝试调动体内的灵气去追踪，应该就能找到了。”
  闻言，江挽忽然噎住。
  片刻，她有些无语：“你觉得我会用灵力吗？”
  阿宓：“？你连灵力都不会用？”
  江挽：“……”
  莫名有点丢脸。
  “那你要不还是先去找谢无澜吧。”阿宓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江挽张望了下四周。
  四周空无一人。
  “但是，我找不到他。”
  阿宓正欲说话，自己的意识忽然间像是被屏蔽了般。
  它感觉意识有点昏沉，不知不觉中，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紧接着，便倏地陷入了沉睡。
  “阿宓？”
  “阿宓？”
  江挽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
  肩上的阿宓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般，一动不动地呆站着，双目呆滞无神。
  她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景象骤然千变万化，犹如一道一道镜面，折射出了不同的画面。
  江挽陷入了黑暗，四周是由无数块碎片拼成的巨大镜面。
  每一块碎片上，都倒映着不同的画面。
  她无意识地上前，看着其中的一副画面。
  那是一株孱弱幼小的树苗，光泽黯淡，颤抖地摇曳着，苗叶枯黄，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力。
  灰白暗沉的苍穹，陡然有一道刺眼的日光，破开云层，洒下了层层叠叠的细碎光芒。
  光芒星星点点，尽数落到了即将枯死的树苗身上。
  奇迹般，树苗竟渐渐有了色彩，逐渐地活了过来。
  江挽微怔，这是……树妖？
  她刚想瞧得更仔细些，眼前的景象骤然碎裂，如碎片般消散在空间内。
  画面更换了一副。
  眼前是一片辽阔无垠的草地，青草如波浪般翻飞，苍穹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一棵浑身萦绕着神圣光芒的参天巨树，似乎耸入云霄，枝叶繁茂近乎覆盖了草原上空。
  一道纤细的身影走到神树下，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婴孩。
  便见她将婴儿轻轻放在神树下的蒲团上，随即往婴儿体内注入了一道灵力。
  女子缓缓闭眼，双手合十，嘴中似乎默念着什么。
  须臾，神树降下了神光，如雨霖般润入婴儿体内，盛绿的树叶纷扬洒落，灵气徘徊缭绕。
  这是一棵……比树妖还要大上了两倍不止的树。
  江挽有些疑惑。
  不能是树妖它老祖宗吧？
  蓦地，这道画面再次破碎。
  黑暗中倏地刮过一道凛冽的风，犹如刀割。
  一道强悍的剑气突然而至，令人猝不及防。
  四周的镜面“咔嚓”一声，骤然如蜘蛛网般裂开无数条缝隙，自中央蔓延向四面八方。
  顷刻间，镜面破碎，碎了满地。
  黑暗中，一道人影隐约显现。
  江挽蓦地转头。
  眼前的黑暗被撕裂，一道刺眼的光穿过缝隙。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
  谢无澜淡淡收起了长剑，抬手挥袖散去了幻术。
  正当她愣神之际，谢无澜已经走过来扯住了她的袖子，低声道：“走吧，带你出去。”
  两人穿过了那道缝隙。
  赫然抵达了一片宽阔的平原。
  平原之上，一棵巨树拔地而起。
  正是那树妖。
  “原来树妖在这里……”江挽喃喃道：“那我刚才……”
  “都是树妖想让你看到的。”谢无澜盯着她，眼底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但什么也没说。
  他语气平静：“它要和你交流一下。”
  闻言，江挽抬脚朝着树妖的位置走了过去。
  树下静置着一个蒲团。
  江挽有些恍惚。
  她缓缓跪到了蒲团上，学着方才那女子的动作，闭上了眼，双手合十。
  须臾，她感觉到有一道灵力渐渐涌入了她的体内。
  树妖并未说话。
  它的树干整体有些弯曲。
  就像是倾身在与江挽对话般。
  江挽小心翼翼地开口：“呃……你好？”
  树妖没理她。
  江挽：“？”
  不是说要和她说话吗？
  未几，她忽然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像是无奈，像是怜悯。
  江挽体内沉寂了许久的木灵根，在灵力的滋养下忽然便有了动静。
  灵根周身萦绕着浅绿色的光芒。
  江挽只感觉一股暖流沿着她的四肢百骸流淌着，丹田灼热。
  四面风声渐起。
  “！”
  江挽第一次感受到灵力。
  很奇妙的感觉。
  难道真如阿宓所说，她要突破练气了？！
  她霎时有些激动，又连忙平复了下心情，努力地吸收着周围的灵气，
  树妖纤细的枝条延伸开来，一道道灵气自枝条上垂落，徘徊在她的四周。
  江挽的灵根吸收的很快。
  不久，她便感觉到身体内灵气充盈无比。
  突破的劲头有点蠢蠢欲动。
  但却一直卡着。
  谢无澜微微凝眸，略一思索了片刻。
  他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腰间别着的剑鞘。
  沉吟良久，他抬手，指尖释放出了一道灵力，骤然打入江挽体内。
  江挽眉头一蹙。
  四周灵气尽数向她聚来，缭绕在周身，迟迟不散。
  练气初期。
  江挽突破了。
  半晌。
  她微微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体内灵气充盈无比。
  江挽察觉到身体的变化，顿时欣喜地快要跳起来。
  她当即便跪着给树妖哐哐哐地磕了三个响头。
  “您真是个大好妖啊！”
  “这哪是妖，这简直就是我的大恩人！”
  沉寂了许久的树妖，也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它的嗓音沙哑，很沧桑，似乎包含着无奈与悲凉。
  只道一句：
  “来日再见。”
  ？
  来日再见？
  什么意思？
  江挽有些摸不着头脑。
  须臾，树妖的身躯化作点点灵息，渐渐湮灭。
  她身形顿住。
  脑海中不断思考着树妖所说的那句“来日再见”。
  自己与树妖莫非有什么渊源？
  她想。
  总有一日，会见到的。
  江挽不禁回忆起方才看见的画面。
  树妖或许活了千年，因一场日光的沐泽，得以起死回生，拥有新生。
  那么，当是仙才对。
  又是如何变成妖的？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答案，江挽便放弃了。
  她抬眼，看见了不远处的谢无澜，欣喜地朝他走过去。
  “谢大侠，我突破了！”
  谢无澜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嗯。”
  “天啊，我居然突破了……”江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原以为，自己真如师父所说的那般，一辈子都有可能突破不了。
  不曾想原只是进入幻虚林碰碰运气，结果阴差阳错之下，不费吹灰之力地便突破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再加把劲修炼，就很有可能通过宗门大选！！
  一想到这，江挽瞬间觉得动力满满，眼底光芒亮亮。
  她抬眼望着谢无澜，眉梢都染上了些许笑意：“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
  谢无澜转眸与她对视。
  瞧见她眼底的笑意，微微怔了一下。
  随即，他倏地反应过来，敛起了神色。
  不就是突破了练气，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
  宋初年在幻虚林内焦急地来回踱步。
  眼下时至正午，日头当空。
  林内寒气渐渐褪去。
  可是江挽与谢无澜二人依旧没有出来。
  宋初年心急如焚。
  “怎么办……怎么办……”
  他紧张地搓着手。
  “不能真死了吧……”
  “完蛋了完蛋了……”他一边碎碎念，一边来回走着。
  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前方。
  连个人的影子都没有，甚至察觉不到一丝灵气的波动。
  十有八九，他们已经被树妖给杀了。
  那可是七阶大妖。
  宋初年根本不觉得他们能够打得过。
  只能默默期盼着这两人逃跑的手段能够多一些。
  幻虚林的结界是由无极宗众长老联手布下的。
  若里头有修士出了生命危险，长老那头便会感应到，则立即赶来相助。
  但瞧着眼下的情况，江挽与谢无澜似乎并没有出什么事。
  但是……
  他们为什么还不回来？！！
  宋初年简直要抓狂了，气得拔剑哐哐乱砍。
  江挽两人刚落地，便有一道剑气朝他们挥来。
  江挽：“？”
  不是吧，她才刚出来……
  宋初年察觉到气息，看见来人，瞳孔一缩，想收剑已经来不及了。
  江挽刚想试试自己的灵力，未料身侧的谢无澜比她动作更快，抬手硬生生接下了这道剑气。
  剑气在他黑色衣袖上划破了一道口子。
  他有些不耐地看着宋初年：“你又在发什么癫？”
  宋初年：“……”
  服了。
  他嘀咕了声：“谁知道你们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
  谢无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宋初年默默地收起了剑，问道：“树妖呢？”
  江挽笑嘻嘻地上前一步：“当然是被我们打败咯~”
  她摊开手掌，轻笑出声：“你说的两百颗上品灵石，交出来吧。”
  宋初年：“？！”
  打败了？
  怎么可能？！
  他目光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你确定不是你们跑得快？”
  江挽轻嗤了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打不过就跑？”
  宋初年：“……”
  有必要内涵他菜吗？
  宋初年并不觉得打不过就跑是一件丢人的事。
  毕竟人嘛，小命要紧。
  “所以……”江挽战术性停顿了下：“我的两百颗上品灵石，你准备什么时候给？”
  闻言，宋初年脸色一黑。
  他刚想说话，却蓦地被江挽打断。
  “诶！现在是你欠我钱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会想赖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