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花朝节

  花朝节素来是仙界最受欢迎的节日。
  这一日，天都城街道上张灯结彩，风铃悬挂，各式各样的摊铺在街道两侧支了起来。
  不少修士特意赶来天都，参与天都的花朝节，只为一睹那花神游行，夜间漓水江上百花覆水，萤火纷飞。
  前一日的街道上只挂着彩绳和风铃，眼下却是又挂上了无数盏水晶琉璃般的灯笼，灯火辉煌。
  长风穿过街道，拂过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裹挟着清淡花香。
  越过人潮如织，透过喧声鼎沸，街道上精心布置的美丽小景应接不暇。
  一行人在街道上缓慢踱步。
  陆长遥连连啧了几声：“这花朝节还真是热闹啊，这条街布置下来，得花不少灵石吧？”
  “够买我命了。”宋初年叹道。
  陆长遥回头看了他一眼，真诚地发出了疑问：“你命有这么值钱吗？”
  宋初年一愣，随即咬牙：“你想死？”
  陆长遥勾搭上他脖颈，笑嘻嘻的：“怎么动不动就想死不想死的，开个玩笑啦。”
  宋初年皱眉，正想把他手挪开，陆长遥却猛地收紧了力度。
  他脸色瞬间跟吃了屎一样难看：“松……松手。”
  陆长遥似乎没听见，搂着他脖颈往前走去，宋初年一路踉踉跄跄地跟着他，几乎快被他勒窒息了。
  他咬着牙，脸色涨得通红，死命地想要将他手拽下去。
  陆长遥忽地惊讶道：“哇塞，这里怎么还有人间的吃食？”
  话落，他便猛地松开了手。
  宋初年猝不及防，险些被他带得摔倒在在地，他急促地咳了几声，拍了拍胸脯，随即深吸一口气。
  江挽路过他身侧，怪异地瞥了他一眼：“你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宋初年一口气险些没吸上来。
  他深呼吸几下，平复了下气息，鬼鬼祟祟地瞥了眼四周，忽然凑到她耳畔，压低了声音：“我有个主意。”
  江挽见此，同以低声询问：“你要干嘛？”
  不远处的溪云止看着二人窃窃私语，若有所思地走了过去。
  他这个师弟他最是清楚。
  八成心里憋着坏要整蛊人家。
  “小师妹。”
  大师兄的声音猝然在耳畔响起。
  江挽正听得入神，陡然被吓了一跳，磕磕绊绊地问：“怎、怎么了？”
  宋初年默默转身。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我这师弟脾气素来古怪，头脑不清，净爱胡言乱语。”溪云止淡淡看了眼宋初年：“若他与你说了什么，当成废话便是。”
  江挽哑然。
  其实宋初年也没想什么怪主意。
  就是想等夜间漓水江上花开时，把陆长遥变成一个簪花姑娘拉街上去溜两圈而已。
  她轻咳了声：“好的。”
  远处买完东西的陆长遥捧着怀里的油纸包的糕点匆匆跑了过来。
  他迫不及待把油纸掀开：“我居然在天都看到了人间的点心，你们快尝尝，这玩意儿超好吃！”
  宋初年一言难尽地看着那些乌漆麻黑的东西。
  溪云止神色有片刻龟裂：“这，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陆长遥点头：“当然能吃，不信我先吃一个给你们看看！”
  话落，他便拾起一块黑点心，塞进了嘴里嚼了嚼。
  嚼着嚼着，他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感觉放了什么添加剂？
  陆长遥不信邪地咽了下去，又拿起一块。
  几人神色俱是震惊。
  常洛忍不住夸赞道：“你小子口味是真‘不错’。”
  “看着挺有食欲的。”溪云止一本正经地评价道。
  陆长遥脸色有些发青，忍着恶心将最后一口咽下，弯腰干呕了声：“呕——”
  “别、别吃……”他朝着几人摆摆手，难吃得给他眼角泪水都逼了出来。
  这糕点的味道，怎么有点……
  熟悉？
  江挽脸色有些古怪地看着他。
  半晌，陆长遥才缓缓调理好，吸了吸鼻子，深吸一口气。
  “有水吗？”
  陈有鑫啧了声，丢给他一袋酒。
  陆长遥立刻眉开眼笑。
  江挽看着他手心的糕点，若有所思地朝着那个摊铺走了过去。
  摆摊的是个很年轻的小贩，穿着一袭简单朴素的衣裳，衣裳洗得有些发白。
  他脸色灰扑扑的，像是抹了一层草木灰粉，唯独那双漆黑的眼眸炯炯有神，动作利索地收拾着摊面。
  江挽打量了他几眼。
  许是江挽的目光太过于炽热，小贩没忍住抬眼看她，却蓦地怔住。
  “你这糕点叫什么名字？”江挽询问。
  小贩半天没什么反应，手中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下，呆呆地看着她。
  江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仍是没有反应。
  直到江挽被一道黑影拉到一侧，他才猛然回神。
  江挽转头，有些诧异地看着来人：“你怎么来了？”
  谢无澜望向小贩的神色不算温和，他看着摊铺上的糕点，声线清晰：“你要买？”
  她摇摇头：“不买，就是过来看看。”
  谢无澜不吭声了。
  小贩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两人，试探性询问道：“不知二位客官有何需求？”
  江挽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这糕点叫什么名字？”
  “尘酥。”小贩答得干脆。
  “哪个尘？”
  “灰尘的尘。”
  “方便多嘴问一句，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吗？”
  “因为它长得很难看，之前有人和我说我做得像糊起来的灰尘一样，所以就给它们取了这个名字。”
  江挽没说话了。
  她注意到，小贩与她言谈期间，目光似乎一直有意无意地看向某处。
  总感觉有什么古怪。
  “仙子可是有什么疑问吗？”小贩热情地说：“要不我送您一份尝尝？要是好吃下次再来。”
  闻言，江挽不由得联想到陆长遥那跟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她僵硬地摇了摇头，婉拒道：“不必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转头看向了谢无澜，试探性道：“你要……尝尝吗？”
  他无声地摇头，又道：“我还没有这么饥不择食。”
  江挽尬笑了两声。
  这个摊铺距离几人原先待的那个地方并不是很远。
  陆长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摊铺前，与那小贩四目相对。
  小贩被他看得莫名心虚，断断续续道：“您、您还有事吗？”
  陆长遥没说话。
  他罕见地沉默了下来，只盯着眼前的人。
  江挽古怪地看了两人几眼。
  陆长遥没说话，小贩也没说话。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同光。”
  嗓音里带着无意识的哽咽，却被吹过的风遮掩。
  他如此笃定、确信地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