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照不透，看不出

  仙界，灵虚岛。
  第一关排队测试灵根的修士已经尽数测完。
  有不少修士成功通过，继续参加第二关，也有修士被淘汰，由宗门的弟子专门带领出岛。
  大长老正站在浮生台上，笑眯眯地说道：“恭喜诸位道友，顺利通关第一关。”
  “接下来便是第二关，名为‘现灵’。”大长老笑着捋了捋胡须，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诸位道友站在照生镜前，片刻照生镜内便会现出你的原形气息。”
  “根骨太差，淘汰。”
  “欲念太重，淘汰。”
  “凡妖魔者，淘汰。”
  每一声淘汰说出，都宛若一记重锤狠狠地落在每人头顶。
  大长老的嗓音又再度响起：“妖魔者，不仅淘汰，且被暂时按押，听候发落。”
  此话一出，四周纷纷响起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台上的大长老继续说着：“自一千年前仙魔大战后，三界生灵涂炭，仙界加强了结界，严防死守，禁止一切妖魔踏入仙界半步，祸乱苍生。”
  “曾有魔族藏匿自身气息，混入仙界，但却被照生镜照出。”大长老顿了顿，又道：“在在场凡是身染魔息者，请自行离场。”
  话落，在场修士却是没有一个有动作的。
  闻言，江挽神色微微一动。
  一千年前，仙魔大战。
  她并没有注意到沉睡的玉佩忽然间亮了一瞬，光芒顷刻间便又熄灭。
  陆长遥不解地问：“魔我能理解，妖为什么也不能放进来？”
  陆长遥：“妖大多是心性善良的，只是无法选择出身罢了，有些妖也是受到魔族的影响才误入歧途。”
  宋初年斜睨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一千年前仙魔大战，有人苟合妖族，害得仙界死伤惨重，从此便不再允许妖族踏入仙界半步。”
  陆长遥若有所思：“那人是谁啊？”
  宋初年莫名：“我怎么会知道？”
  “我看起来像是活得很久的样子吗？”
  闻言，陆长遥倒果真开始打量起他来。
  在经过一番细细打量之后，他摸着下巴，认真地点评着：“确实有点像。”
  “而且现在不都有驻容颜之术吗，说不定你还是个活了上万年的。”
  宋初年脸色一黑，咬牙切齿：“驻容颜之术也只有化神期的修士才能够拥有！”
  陆长遥一愣。
  谁知宋初年竟有些不要脸地说道：“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厉害了。”
  陆长遥：“？”
  神经吧。
  “谁夸你了？”他翻了个白眼。
  忽然间，众人的目光纷纷朝着浮生台中央望去。
  便见大长老大手一挥，衣袖轻甩，台中央的水镜陡然放大无数倍，携着灵气直直地降落在浮生台下，面对着众人。
  “此镜，名唤照生。”
  江挽抬眼看去。
  照生镜四周灵气浮动，镜面若水纹掀起微涟，水镜中仍然空白一片，倒映不出任何色彩。
  “诸位道友请有序排队测试。”大长老低沉冷淡的嗓音响起。
  话落，众人有些面面相觑。
  一位年轻的修士率先上前，站到照生镜前。
  须臾，照生镜内缓缓倒映出修士的身影，陡然又爆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将那修士团团围住
  不过片刻间，照生镜内便已经显现了结果。
  那修士略显拘谨，有些紧张地看着照生镜。
  他也看不懂，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过。
  大长老略一沉吟：“根骨尚可，欲念略重。”
  闻言，修士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大长老那双沉静锐利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他，目光冷静又穿透，仿佛要将他给看穿来。
  修士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半晌，大长老的嗓音才再次响起：“过。”
  修士瞬间松了口气，欣喜地站到一侧。
  见此，众人纷纷如泉水般涌向照生镜前，你争我抢地排好了队伍。
  谢无澜还未回来。
  江挽望了眼如潮的人群，想来第二关也没有那么快结束。
  于是她排到了一个稍微靠后点的位置，给谢无澜占了个位。
  陆长遥跟在她身后。
  宋初年还想留下来继续看，大长老拗不过他，便让他在浮生台旁安静待着。
  陆长遥忽然从江挽身侧探出了一个脑袋：“诶，谢无澜去哪儿了？”
  江挽面无表情地伸手给他按了回去，有些莫名：“我怎么知道？”
  陆长遥小声嘀咕着：“这人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上次也一样。”
  江挽：“估计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话音刚落，身侧忽然起了一阵风。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落在她身后。
  陆长遥刚抬眼，便陡然看到前方多了一个人，吓得险些爆粗口。
  “我……”他一噎，又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谢无澜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听到身后的动静，江挽转过了身，恰好撞入了一双浅淡的眼眸。
  他说：“我回来了。”
  江挽有些好奇：“你去干嘛了？”
  谢无澜有些漫不经心：“解决了一件小事。”
  片刻，他又补了一句：“日后你就知道了。”
  江挽：“？”
  这件事难道还和她有关系啊？
  她没想那么多。
  前面陡然传来一道声音：“下一位。”
  轮到江挽了。
  江挽缓缓上前在照生镜前站定。
  浮生台上，顾双闻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瞧得更仔细些。
  大长老见他一副紧张的模样，只叹了口气。
  照生镜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缓缓缠绕上江挽的周围。
  片刻，光芒散去。
  照生镜内什么也没有。
  除却江挽的身影，空空如也。
  照不透。
  宋初年揉了揉眼睛，险些怀疑自己看错了。
  大长老瞳孔一缩。
  四下里议论四起。
  “怎么会照不出来呢？她该不会是魔族吧？”
  “不可能，她是满值木灵根，魔族没有灵根，若她是魔族，照生镜也是照得出来的。”
  “没错，照生镜乃半阶神器，一般术法很难逃匿它的眼。”
  江挽有些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很确定，自己就是仙族。
  可眼下，照生镜怎么会什么都照不出来？
  顾双闻长眸半眯。
  若江挽真是那个人的孩子，那么这一切都情有可原。
  照生镜只照仙妖魔，不照神。
  世间神族有灵息、沧月二族，但二族早在一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中尽数覆灭。
  只有灵息族留下了一位遗孤。
  若江挽是灵息族遗孤……
  大长老沉吟半晌，道：“江挽，你先去一侧站着吧，此事待会再议。”
  闻言，江挽点头站到了一旁。
  下一个便是谢无澜。
  谢无澜顿住了脚步，站在照生镜前，风吹起他黑色衣袍，众人都在等待着。
  然而，照生镜什么反应也没有。
  又等了片刻。
  仍然没有反应。
  甚至连光芒都未发出。
  陆长遥目瞪口呆。
  一个两个的，照生镜都照不出来？
  大长老眉头稍皱，脸色不是很好看。
  照生镜内甚至没有谢无澜的身影。
  空空如也，什么也看不出来。
  顾双闻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打量了半晌。
  他眸色微微一暗，不知在思索什么。
  半晌，他问：“你来自何处？”
  谢无澜淡定自若：“南海谢家。”
  南海……谢家。
  闻言，顾双闻没再说什么，只摆了摆手让他也先站到一侧去。
  谢无澜走到了江挽身边。
  江挽好奇地问：“谢大侠，你怎么也什么都没有？”
  谢无澜默了半晌：“不清楚。”
  也对。
  江挽自己都不清楚什么原因。
  谢无澜应当也是不清楚的。
  难不成是照生镜坏了，才什么都没有照出来？
  陆长遥很快便测完了，快速走到他们身边，忍不住询问：“我听说若是天赋异禀之人，照生镜也照不出来的。”
  “你俩的天赋不会那么逆天吧？”
  江挽思忖了片刻，神情认真：“不可能。”
  “为什么？”
  “我一个月前才突破练气。”
  陆长遥：“……”
  “江挽。”
  前方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
  几人抬眼望去，便见顾双闻缓缓朝他们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方红漆檀木盒。
  江挽有些疑惑：“这是……”
  顾双闻没说话，只是抬手在木盒上方轻轻一挥。
  一道小小的灵力结界显现出来，片刻又消散。
  随即，木盒的盖子被缓缓推开。
  底下呈着一颗玉珠。
  玉珠内悬浮着一滴精血，衬得透明的玉珠通体殷红玉润。
  “照生镜测不了，这个可以。”顾双闻解释道：“你滴一滴血上去。”
  闻言，江挽也没多想，当即便咬破指尖。
  鲜血滴入玉珠。
  玉珠四周霎时掀起一道灵力波动，红光刺眼。
  顾双闻瞳孔微缩。
  找到了……
  他终于找到了……
  果然是那人的孩子。
  “顾宗主，结果如何？”江挽忍不住问。
  她应该是仙族吧？
  不能是妖魔吧，毕竟自己可是师父看着长大的……
  顾双闻不动声色地拂手，玉珠恢复平静。
  盒盖缓缓合上。
  他敛起神色，面若春风，笑意温和：“不错，算你通过。”
  江挽内心有些欣喜：“真的吗？”
  “我真的没问题？”
  “嗯。”顾双闻说道：“你天赋很好，许是照生镜测不出，才会有那番景象。”
  江挽微微一愣。
  她有些风中凌乱。
  活了十七八年，不久前才突破练气。
  她天赋真的很好？
  江挽不由得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倒是一旁的陆长遥有些激动：“看吧，我就说！”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真让他碰到两个天才了。
  江挽遂又抬头问道：“那谢无澜呢，他也要测一下吧？”
  顾双闻视线落到了谢无澜身上。
  少年双眸漆黑沉静，面色一如往常。
  半晌，他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顾双闻淡声道：“不必了，我已经看出来了。”
  江挽：“？”
  看出来什么了？
  她还正欲询问，顾双闻便已经捧着盒子离开了。
  “……”
  大长老见顾双闻回来，便微微侧身问道：“怎么样，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顾双闻不动声色地将木盒丢入了随身空间内，瞥了他一眼。
  良久才道：“是他的孩子。”
  闻言，大长老笑了：“这些年可算给你找到了，这回心结该解了吧？”
  顾双闻默了半晌：“解不了。”
  “为何？”
  顾双闻负手而立，缓缓抬眼望着清澈的苍穹，天边浮云堆叠，又像是风雨欲来。
  思绪一时间将他拉回了一千年前那雷声大作的暗日。
  大长老也不着急，等着他开口。
  顾双闻神色有些恍惚，回过神来，嗓音不自觉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