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死而复生

  关注着云岚的不仅有江聿初，b13其他人也留意到了云岚的视线。
  顺着她的目光，众人的焦点不约而同集中到那两个普通人身上。
  在外奔波了这么久，包括b13小队在内，东风基地一行身上多多少少都沾着尘土灰泥。也就只有一直待在车上的陈毅和云岚稍微好一点。
  与他们相比，A33小队几人好太多了。可就算是这样，那两个普通人身上也太干净了。
  脸上一点灰都没有不说，身上也没有异味。除了身上的衣服破了点，一点都看不出来两人是生存在末日荒城里的幸存者。
  不仅是云岚，其他人也发现了问题。
  A33小队中有水系异能者，她的出手打消了部分人的疑虑，可惜依旧瞒不过云岚和熟悉他们的b13小队。
  身为狙击手的高言蹊观察最为细致，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看的眉头忽然深深皱起，眼中划过嫌恶的情绪。
  “嗯？”
  高言蹊来到江时也身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江时也看到了她的表情，脑中思绪一闪，青梅竹马间的默契让他瞬间抓住了什么，脸色变得阴沉。
  蒋泠泠的精神异能不如云岚，在她的感知中，那两人的精神波动弱如萤火、忽明忽暗，连唐振寰那个病号都不如。
  江聿初戴着面具，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于李浮亭，他是个粗神经，什么都看不出来。
  云岚笑吟吟地盯着对面两人，眉目温和的像个无害的邻家大姐姐。她对那两个人没什么想法，区区两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没有出手的价值。
  但这不妨碍她“欣赏”那两人。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人类拥有无限的可能，这么浓烈的憎恨，她很期待他们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
  “越野的空间有限，你们小队人又多。载多两个人难免会拥挤，接下来的路让他们跟着我们队伍吧。”
  江时也忽然上前一步，朝那两人伸手。
  虽然不敢相信，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只要存在这种可能，江时也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人待在狼窝。
  高言蹊紧跟在他身旁。她一句话也没说，但迈步的动作足以表明她的态度：她同意江时也的决定。
  江时也的语气还算客气，高言蹊看上去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她的眉头依旧皱着，眉间出现浅浅的“川”字，唇抿成一条直线。深棕色的眼眸直直望着A33那方，眼神冰冷的吓人。
  这副模样活像是对方不答应，她就会直接动手抢人。但她和江时也都知道对方不会这么轻易放人。
  “感谢赵队长的好意，但不过是多两个人，我们还是带的下的。”
  “而且两人似乎都患上了pdSt（创伤后应激障碍），我们好不容易取得他们的信任，这个时候将他们转交给你们，恐怕对双方都不是好事。”
  不出所料，赵夙姝婉拒了。而且她拒绝的理由相当合理，就连江时也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垂在身边的手握紧又松开，高言蹊最后还是没有出手。
  那两个普通人没有出言反驳，而且他们表现得的确非常依赖A33小队几人。
  她现在出手师出无名不说，还容易被反咬一口。当下最重要的是护送东风基地的平民安全抵达比雄基地，现在出手百害无利。
  高言蹊从来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事情的轻重缓急她分得清。
  将在场者的表现尽收眼中，云岚悄悄往江聿初的方向挪了一小步，然后学着高言蹊的动作，扯了扯他的衣角。
  在江聿初看过来时，她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
  “有意思的事来了。”
  她凑近他耳旁，极小声地说道。吐出的气轻轻扑到江聿初的耳朵上，冷白的耳廓微微泛红。
  他转过头、也靠近她，学着她的说话方式将声音压到最低：“什么事？”
  声音被脸上的面具挡住，听着有些模糊。幸好云岚离得近，这才听清。
  “多注意那两个普通人类。”
  “？”江聿初还是不懂。
  食指抵在唇前，她微微仰着头、悄声轻语：“人多眼杂，之后告诉你。”
  众人解散时，高言蹊看着那两人被A33的人带走，下意识想去阻拦，只是脚刚迈开就僵在了原地。
  无声挣扎几秒，她最终还是没有作出行动。
  “言蹊姐，你怎么了？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啊。”
  望着一脸单纯的蒋泠泠，高言蹊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在赵夙姝的坚持下，b13小队今晚难得休息。一解散，云岚就拉着江聿初远离了人群。
  警戒中的A33队员看到远去的人影原本打算上前阻拦，但一看清离开的是云岚，两人默默收回了迈出的脚步，动作相当整齐。
  天色还“早”，云岚带着江聿初进入荒城中心晃荡。
  末世前的人们审美似乎很统一，这座荒城的整体构造看着和迷城没什么太大区别。
  虽说样式有不同，但同样都是摩天高楼、钢筋铁林。
  云岚穿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中，落脚时无意踩上散落在街面的碎玻璃，清脆的裂鸣回响在空旷的四周。
  末世不走夜路，这条“通则”不适用于她。夜幕下，她就是最大的危险。
  江聿初沉默着跟在她身旁。荒城里没有通电，繁星高悬夜空，它的光照不到街上。
  眼前一片漆黑。
  江聿初伸出手、虚虚握着，幽蓝色的火焰在他的掌心跃动。
  贴心地将光源向云岚的方向偏移，他安静地充当路灯的角色。
  街上除了两人再没有别的东西，古牧难得没有跟在他们身边。
  真的没有跟着吗？
  视线游移，江聿初看向了两旁的建筑，有什么在黑暗中游走着。
  就在刚刚，他的余光捕捉到了那团会移动的“黑”。
  云岚看着像是在没有目的地闲逛，江聿初也不在意方向，只是一言不发跟在她身侧。
  时间流逝，两人离大部队越来越远。
  终于，云岚停下来。
  江聿初看了看四周，他们到了一个像是购物中心的地方。
  楼体约是四五层的高度。一楼的橱窗和展柜被敲碎，玻璃散落一地，街旁停着好几辆报废的轿车。
  商场的地面和轿车的车身落了厚厚一层灰。一眼扫去，除了商场地面有几个浅浅的脚印，似乎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江聿初随云岚走进购物中心，转头看她时，后者忽然开口道：“出来吧。”
  五秒过去，场中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她。
  云岚和江聿初都没有说话，他们在等。
  又是十秒过去，终于、“吼——”
  嘶哑的吼叫声在空旷的楼体里回荡，黑暗中，一个身影歪歪曲曲地出现。
  蓝色的蛛网从江聿初脚底出现，不断扩张、蔓延。
  火焰将要触及到某个存在时自发绕开，没有伤他分毫。蛛网彻底成型，那个存在被包围在火焰中，既是让他显形、也是予他震慑。
  “hAhA、K大、大...人——”
  艰难地吼出不成型的字句，那个存在正磕磕绊绊地向云岚献上自己的敬意。
  火光照出了他的真容，要是江时也在这里一定能认出他。这是那只“死”在江聿初手下、即将迈入六阶的丧尸。
  本该被烧成灰的丧尸神奇生还了，还出现在两人面前。而且看两人的反应，对他的“死而复生”并不意外。
  江聿初根本就没有杀他。在听到这只丧尸喊出“大人”时，云岚的声音出现在江聿初的脑中。
  “留下他。”
  没有多余的犹豫，江聿初立即抢在江时也前面出手。
  大火作掩护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古牧的通道悄无声息出现在丧尸的脚下，将他收了进去。临走时还扔了件无用的衣服在火里，让它代替丧尸被烧成灰。
  一人一尸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偷天换日。
  江聿初不知道云岚留下他要做什么，但他相信云岚。
  现在再见到这只丧尸，他也没有多问，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和丧尸互动。
  没有人拦着，这只丧尸终于弯了下去，结结实实地跪在云岚面前。
  “谢谢谢大、大人。”
  他本是这次袭击的丧尸里面最强的一只，但在感受到云岚气息的那一瞬，他就放弃了抵抗，冒着被砍死的危险向她俯首称臣。
  像他这种已经具备自主思考能力的丧尸本不该成为其他丧尸的提线傀儡，但看到这位大人的那一瞬，他不可遏制地生出了膜拜的念头。
  在那一刻，他遵从了自己的本能。
  好在这位大人回应了他。
  俯下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脚，温柔的声音自他的头上响起。
  “从这里往北方走，你会看到一座城，它叫‘迷城’。那是我的巢。”
  低头看着这只异常乖顺的丧尸，云岚从古牧身上薅下一撮狗毛。
  “拿上它，如果你足够幸运能够活着到那里，它就是你的‘入场券’。”
  直起身接过狗毛，丧尸的动作依旧有些僵硬。他似乎没有把东西收起来的意思，那撮狗毛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变了形。
  云岚无声弯眸，嘴边挂着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待。”
  他点点头，动作幅度太大，颈骨的位置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听得江聿初心惊胆战，生怕他的脑袋被点掉了。
  仰着头呆呆望着云岚，见她好像没有别的吩咐了，那丧尸站起身往出口走了。
  江聿初一直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直到尸身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收回目光时，云岚正含笑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有点淡，她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江聿初回看她。两人对视一阵后，见她没有开口的打算，他主动问道：“怎么了？”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江聿初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他相信她。
  见他摇头，云岚眼里亮亮的。虽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为免以后生出误会，她还是开口解释了。
  “他是个好苗子，既然他选择向我俯首，我就给他一个机会，”瞥一眼他消失的方向，她补充了一句，“，迷城已经十年没进过新尸了，我很期待之后会在迷城见到他。”
  她是迷城之主，是丧尸王，遇到能成为下属的好苗子自然会“心动”。江聿初理解她的想法。
  “这里离迷城有些距离，路途遥远，你不担心...”
  她低头扫了古牧一眼，后者正为她拔了自己的毛不开心。伸手揉了揉古牧的脑袋，它又不记仇地朝她摇起尾巴。
  脸上的笑容忽然加深，云岚的眼中带着三分的凉意。她漫不经意道：“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加入我的游戏。”
  “如果他到不了，只能说明是我看错了。迷城不缺一只六阶的丧尸。”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凉薄的话，这就是迷城之主，现世唯一一只九阶丧尸。
  江聿初想起了离城时那密密麻麻的一圈丧尸哑然无言。云岚说的没有错，以迷城现在的战力，的确不缺这一只六阶。
  听完她的解释后，他沉默了。
  “只有强者有资格加入她的游戏”，那他呢？
  想来也是，现在的他连入围的资格都没有。骗不了自己，他在意着云岚，这份在意也许暂时无关情爱，但同是发自本心。
  只是可惜，现在的他没有与她并肩的资格。
  眸光无声黯下，面具下的表情不知道有多失落。
  只是云岚想要知道一个人的情绪，根本不依靠对方的表情。更何况表情会骗人，但精神波动不会。
  “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加入我的游戏，但凡事总有例外。”
  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他看过来时，云岚侧着脑袋，意有所指：“我的例外可不多。”
  像是想到什么，她忽然凑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你想知道他是谁吗？”
  明明是九阶的大丧尸，身份说出去是能把人吓死的程度。偏偏有的时候举动像个孩子一样，可爱的让人心颤。
  江聿初强撑着不看她，把脑袋撇向另一边，一本正经地回她：“想。”
  云岚的脸上没了笑意，可熟识她的人都知道，这才是她最开心的状态。
  她绕到江聿初身前，瞥他一眼，语气温柔：“明知故问。”
  江聿初轻咳了一声，低沉的情绪一扫而空。他跟上她，问起了另一件事：“你说的有意思的事是什么？”
  “那两个普通人类，他们和那群聒噪的家伙之间关系没那么简单。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