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曾是我们的光

  天亮了，东风基地也毁了。正如杨景阳所愿，毁的彻彻底底。
  外墙被陈毅的异能熔化，内墙以内被杨景阳的炸弹炸的只剩下废墟。如今的东风基地只剩下内墙和一座扁平的建筑物看上去比较完好。
  而那座建筑物，被东风基地的人称作“避难所”。
  “嗞——报告基地长，幸存者三千三百一四五名，轻伤六十三名，死亡人数...零。”
  “你说什么？”
  “听守卫的兄弟们说，是杨副官让他们把居民全都集合到这里的。他们也听到了爆炸声，但爆炸完全没有波及到这里。”
  听到侦查小队的汇报时，陈毅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杨景阳到底想做什么。
  略微呆滞的目光移向基地外，岩浆退去，视线所及处尽是焦黑一片。杨景阳和利比基地的人尸骨无存。
  陈毅那口气没撑住，眼前一黑，他两眼上翻、毫无征兆地向后栽倒。
  “嘭——”
  “基地长！”
  蒋泠泠立马上前，双手轻按在陈毅身前，柔和的异能徐徐注入他的体内。
  “没事，异能耗尽了而已，躺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闻言，周围人目光怪异地看向她。
  蒋泠泠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反瞪回去，没好气道：“等阶越高，身体对异能的依赖就越强。像陈基地长这种级别的强者，异能耗尽的后遗症本来就很严重。”
  “十天半个月还是在我治愈的前提下，要是没有治愈系异能者辅助，至少得躺一个月。”
  经过刚刚的事，蒋泠泠对东风基地的人好感直接降到谷底，一群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b13小队三人已经回到基地，除了云岚。云岚还没回来，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场中，就连江聿初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云岚去了哪里？她去替他们扫尾了。
  “不知道团长那边怎么样了，不行、我得再快点。”
  在旷野中疾跑的男人抛去脑海中那些多余的念头，专心致志朝他们的地盘跑去。可越跑，越不对劲。
  “怎么还没到？”
  他们的基地离东风不近，可他是六阶的速度型异能者，按理说以他的速度早该到了。就算没到也该快到了，但目光扫过身旁，周围的风景依旧陌生。
  陌生？不对。
  男人停下了脚步。
  “不对，太不对了。”
  男人意识到了奇怪的地方。他身边的风景好像一直没变化。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一直在原地奔跑。
  他大喝一声：“是谁！”
  “终于发现了。”
  从没听过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男人眯起眼看向前方：那里有什么在动，有什么在向他靠近。
  今夜月色不错，借着月光，男人终于看清了那“东西”。
  是一个女人，她还牵着一条狗。女人穿着黑色的旗袍，长发披散在身后，雪白的肤色和她那一身黑形成鲜明对比。
  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全身黑的女人，这场景怎么想都有些诡异。
  这是末世，更诡异的画面男人都见过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自然也吓不到他。
  “你是异能者？”
  云岚摇摇头，面色温柔：“我不是。”
  “呼——”男人松了口气，立马换了副嘴脸，“可惜啊，要不是哥哥我现在有急事，真想留下来陪你玩玩。你在这里好好等着，等哥哥完事儿了再来找你玩。”
  云岚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望着他。娴静温柔，目光似水，这样的云岚怎么看都像是个无害的温柔女子。
  被她的这副模样欺骗，男人没有立马反应过来。但当他往前走两步时，突然醒悟：“不对！这是你搞的鬼吧？！”
  云岚歪了歪脑袋，语气依然温柔：“你是指什么？”
  “当然是呃——”
  强烈的窒息感涌了上来，男人下意识捂住脖子，他疯狂撕扯着衣领，试图让自己放松些，可惜失败了。
  有什么限制住了他呼吸，但那绝不是衣领。
  “是指我控制了你的意识，让你觉得自己一直在往外跑？还是指...嗯？已经死了？”
  “汪——”古牧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云岚的话。
  云岚走到男人面前，瞳孔放大、面色发绀，胸腔也没了起伏，显然是死的不能再透了。
  “嗯，死了，我们回去吧。”
  “汪——”
  除了杨景阳和女店主，她是东风基地第三个知道杨景阳不是坏人的人。她不知道杨景阳的计划，也不在乎自己这样做会不会破坏他的计划，她只会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就像她觉得这个人跑回去了会给她、给江聿初带来麻烦，于是她就来了。
  以防身份暴露，她还特意让他跑了一段距离，直到周围彻底没人，她才出手杀了他。
  “嗷——”
  “呜——”
  这里已经彻底脱离东风基地的监察范围，周围不是荒山就是野林。
  为了消耗东风基地的战力，利比基地用了某种手段吸引附近的丧尸。诱饵耗尽了，有丧尸落单在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奇怪的。
  刚走两步，一只衣衫褴褛、面色青紫的丧尸就出现在云岚面前。他附近三四百米的地方，还有一两只丧尸在游荡。
  云岚径直路过这只丧尸，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几只丧尸也像瞎了一样，云岚那么大一个目标出现在面前，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口里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几只丧尸像是失了神一样，漫无目的地继续晃荡着。
  直到云岚和古牧彻底消失在这片黑暗中，丧尸们才骤然恢复了“神志”。他们闻到了人的味道，像是饿了几天的猛兽，发狂般扑向了死去的男人。
  撕咬、争抢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响起，血肉横飞、白骨横陈，这样的场景在末世已经是司空见惯。
  陈毅醒过来已经是七天后的事了。
  “陈基地长，你醒啦。”身旁的声音让他回过神，侧头看向说话者，是蒋泠泠。
  她收回为他输送异能的手，伸了个懒腰：“你异能耗尽，晶核枯竭。蒋医生建议，短期内不要使用异能了。”
  知道是小姑娘救了自己，陈毅笑了笑：“好，我都听医生的。”
  陈毅躺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搭帐篷的人似乎知道他醒时最想看到的是什么，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带窗的帐篷，让他一眼就能看到基地现在的情况。
  他迫不及待朝窗外望去，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到底发生什么了？”他沉默了，直到现在陈毅还是想不通杨景阳到底想做什么。
  蒋泠泠提醒他：“有一个人自称知道事情的真相。”
  闻言，陈毅眼中一亮：“谁？！”
  “初哥说她是服装店的店主。七天前她开车载着吴鬼出现在我们面前，她说她接了杨景阳的委托，事情的真相由她来说明。不过前提是得等你醒过来。”
  听到这话，陈毅一刻也等不下去。他挣扎着起身：“快带我去。”身体的虚弱感还没有完全退去，他才刚撑起身，手一软又跌回了床上。
  “你别激动，我这就去把人喊过来。”
  蒋泠泠回来时，身后呼啦啦跟了一堆人。有b13小队的几人，有东风基地A级小队，还有关键的女店主。
  看到女店主的那一刻，陈毅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是你，依琳。”
  “在这里景阳能交心的人不多，除了我之外，也就只有你了。不，”他突然笑起来，唇角的弧度苦涩，“也许从始至终只有你。”
  张依琳耸耸肩，语气轻松：“那您可太抬举我了，基地长大人。景阳他最信任的只有您，至于我和他，我们就是单纯的金钱关系。”
  “我的历届雇主里面，就属他给的最多。”
  张依琳看上去对杨景阳的这点很满意，陈毅却没有心情陪她开玩笑了。
  “依琳，这到底怎么回事？景阳他真的背叛东风基地了吗？”
  “是啊，”张依琳抬手指了指窗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您不是都看到了吗，东风基地都被炸成这鬼样了。”
  “可是基地里没有一个人死亡。那种规模的爆炸，你不要跟我说是巧合。”
  “这个啊，”张依琳依旧是满脸随意，可云岚却察觉到这个女人的情绪变了，“他是背叛了东风基地，可他从来没有背叛过您啊，我亲爱的队长。”
  “队长”这两个字一出，张依琳的眼神变了。她盯着床上的男人，眼中似有怀念，似有痛苦，似有憎恶，又似有憧憬。
  “他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总觉得自己是为了你好。可无法否认，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他串通利比基地的人，和他们里应外，目的就是为了毁了东风基地，毁了这座困住你三十多年的牢笼。”
  听到这句话时，陈毅猛地怔住。周围的人脸上浮现疑惑，蒋泠泠则眸中一亮。
  “想当年，你陈毅在联盟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就算风头不及江书砚，但也不逊他多少。联盟建立初，你们所在的特级小队更是为联盟立下汗马功劳。”
  “可这样的你怎么会被发配到东风基地这种破地方。鸟尽弓藏？没有那么简单，他们真正要废的人是江书砚。”
  “为了能让江书砚顺利登上司令的位置，你放弃了联盟另外三家抛出的橄榄枝，亲手斩断了自己的未来，流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锐利的目光直逼陈毅，张依琳的脸色冷到了极点：“我亲爱的基地长，这就是你当年离开的真相吧。”
  众人的目光随着她的话集中到陈毅身上，他们的眼中满是惊讶。江时也更是没想到，陈毅成为基地长这其中居然还有自己爷爷的原因。
  众目之下，陈毅脸色平静，至少张依琳无法从他这张脸上看出什么。
  “当年我和景阳都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放弃了联盟的高位，硬是要到这落魄的小地方当什么基地长，我们只当是你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只想闲云野鹤、归隐于众。”
  “我是无所谓的，去哪儿都是活着，这种小地方很难遇到仇家，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杨景阳那个傻子更无所谓，你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如果不是那个联络人喝多了乱说话，也许到死我们都会蒙在鼓里。”
  陈毅明白了：“是负责联系联盟和基地的那个人。”
  “你早就知道了他是某一家安插的眼线，”张依琳忽然走到窗边，弯下腰，她的脸凑近了他，“杨景阳听出了他们要杀你，所以他先下手，把他给杀了。”
  没有看到想要的表情，她恹恹直起身。
  “黑炮被动了手脚，你迟早会被困死在这个破地方，哦、不对，你一开始就打算老死在这个地方吧？可惜杨景阳不许你这样死去。”
  “与其什么都不知道，死在被困无援的绝望中，还不如主动出手破了这局。所以在利比基地的人来的时候，杨景阳出手了。他说这是天赐的机会，他不能错过。”
  “他主动成为了对方的内应，由着对方一步一步渗透整个基地。还在基地各处安好了炸药，然后‘嘭’的一声，”张依琳做出一个炸开的姿势，“基地破了。”
  “为了不让对方起疑，他必须以身入局，以自己为筹码换取对方的信任。攻城的人选也是他特意找来的，据他所知这里的利比基地只有‘毒藤’雇佣团仅有一位七阶。”
  “太强的东风撑不住，太弱的会让对方起疑，‘毒藤’是最好的选择。江书砚来了属实是在意料之外，我们都担心计划会失败。好在一个吴鬼就能保证计划顺利进行，不然我们还要想办法多送几个利比人进地牢。”
  “杨景阳这人实在是烂透了，他为了你赔上了一整个雇佣团、赔上了整个东风基地，甚至赔上了他自己。但是陈毅，东风基地破了，你自由了。”
  “接下来，按照他的计划，你该回联盟了。”
  陈毅已经闭上了眼，他想开口，但嗓子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艰涩难启：“他根本不需要做这些。”
  “陈毅，你甘心吗？”张依琳突然蹲下身，双手环在膝上，俯视着他，“我和他认识的陈毅，桀骜不羁、光芒万丈。陈毅不是个英雄，但也不该是个死在无名角落的炮灰。”
  “陈毅，我爱他，但你也曾是我的光，所以他找到我时，我选择了帮他。”
  “陈毅，回去吧。就当是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