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冷风又起，故人别离！

  与妹妹一起被逼入葬龙渊；
  亲眼见证慕容一族的灭亡；
  不得已将徒弟落霞送去妖界；
  乃至被无休止的追杀！
  这些种种经历，时刻在磨练着枫无痕的心性；
  他自认为，自己已然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变故，都能淡然面对、理性分析！
  但此刻，望着那道红色身影自天穹上坠落；
  枫无痕彻底慌了神、脑海中一片空白。
  无穷无尽的恐慌笼罩着他的身心！
  他所谓的道心，在这一瞬间，彻底崩溃。
  没了燕如雪的灵力支撑，那道屏障瞬间崩塌。
  再也顾不上身体各处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顾不上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
  枫无痕引动灵气，猛然向前飞去。
  终于，他成功将燕如雪拥入怀中！
  容貌绝美的姑娘，此刻面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气息虚弱至极，仿若游丝，随时都可能断开。
  枫无痕的手在不停颤抖；
  随着空间戒指不断闪动，一瓶又一瓶的灵丹妙药，浮现在天地之间。
  “没……没事的！”
  “我是炼丹师，我一定能够……救好你的！”
  “没事的；”
  看似在安慰燕如雪，实则是在麻痹自己。
  一瓶又一瓶的灵药，被枫无痕取出；
  仔细检查过后，又被他随手扔入海底。
  “不是，不是；”
  “这也不是。”
  “这个……也不行。”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
  这位红裙姑娘，不知不觉间，已经住进他的内心；
  并深深扎根，再也无法割舍！
  痛，撕心裂肺疼痛感传遍全身，直达灵魂深处。
  强烈的窒息感，笼罩身心！
  枫无痕从未像现在这般无措、慌乱、焦急……
  燕如雪用尽全身力气，缓缓伸出手，握住枫无痕。
  “没……没用的！”
  “我的生命本源……已经燃尽，甚至……连灵魂都已……全部献祭；”
  “别……白费力气了！”
  她的伤势极重，已是到了回天乏术的程度。
  只是简单的几个字；
  却似乎已然耗尽力气，嘴角不断的有鲜血涌出。
  可这姑娘却还是努力的对着枫无痕微微一笑；
  并缓缓抬起手，用衣袖为其轻轻擦拭着嘴角鲜血。
  枫无痕呆呆的抱着红衣女子，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极致的悲痛下，他似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眼泪在不断的往下落。
  身为炼丹师，却无法救回心爱女子；
  这是何等悲哀，何等痛苦，何等绝望？
  燕如雪又挣扎着，将手伸入自己怀中；
  从里面取出个，非常精致的香囊。
  用尽力气，终于将香囊打开；
  “本来想等你问起……再打开的；”
  “可你一直没问，而我已经……没时间等了！”
  这里面不是什么绝世珍宝，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里面装着的，是一把小木剑；
  一把用边角料雕刻而成的，非常粗糙的小木剑；
  枫无痕望着那把剑，心中愈发愧疚，愈发自责，愈发悲痛；
  眼泪如决堤之水，再难收拢。
  燕如雪则温和一笑：“傻瓜……能让我如此视若珍宝的……东西；”
  “当然……只能是你送的……礼物了！”
  枫无痕的灵魂在不断哀鸣，深深的愧疚凭空生成：
  自相识以来，他送给燕如雪的东西；
  竟只有这一把随意雕刻的小木剑？
  这本是他随手做出的糊弄之物；
  可这姑娘却将之贴身携带，视若珍宝？
  他枫无痕何德何能？？
  他只是个骗子，是个虚伪的小人
  凭什么能够得到这么优秀的姑娘、无私又热烈的爱？
  他不配……
  燕如雪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油尽灯枯，接近极限。
  她很累很累，很想就此闭上双眸，大睡一场；
  可她知道，自己一旦睡去，就再也无法醒来。
  她还有话没说完，实在不甘心这么离去；
  便是挣扎着，继续开口。
  “还记得吗？你……曾欠我个……承诺。”
  枫无痕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急声开口：
  “燕姑娘，你还有什么心愿没达成？”
  这是他补偿燕如雪的，唯一的机会了！
  怀里的红衣女子，艰难又缓慢的抬起双手；
  搭在枫无痕的两边脸颊上。
  微微拉扯，让枫无痕的嘴角形成一抹弧度！
  她终于是心满意足的缓缓开口：
  “我想……看你笑！”
  “我自从遇见你，就没……见你……笑过；”
  “你好像……一直都很……压抑。”
  “我希望……你……以后……过得……开心……点……”
  随着这最后一个字落下；
  燕如雪伸出去的手，无力的垂落下来，双眸缓缓闭上；
  脉搏停止跳动，气息就此断绝。
  这朵在冰天雪地里傲然盛开的鲜红梅花，终是凋落！
  她的身体化作成千上万个红色亮光，飘荡在天地间。
  枫无痕只觉一道道雷霆在自己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无边的、极致的、难以言喻的疼痛感，蔓延至全身。
  直达灵魂深处！
  他全身都在颤抖，都在抽搐。
  他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用力的撕扯自己的嘴唇；
  想让自己露出笑颜；
  可他的笑，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他抬起头来，想要仰天呐喊，可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枫无痕怎么也都没料到
  这个一直乐观、一直鲜艳的红衣姑娘；
  会以这样的方式悄然落幕。
  他站起身来，疯狂的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些光点；
  仿佛只要将所有的光点全部聚拢，这位姑娘红衣就会重新出现。
  却悲催发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这成千上万的亮光：
  有的飘向无边海雾；
  有的飞到天穹之上；
  还有的落入蔚蓝大海。
  无论如何，他都抓不住。
  燕如雪死了；
  这个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容，喜欢穿着红色衣裙的绝世女剑仙；
  永远的离开了。
  再也不会出现……
  ……
  这一刻，枫无痕只觉；
  自己的灵力、生命乃至灵魂，瞬间被抽空；
  他失魂落魄地瘫倒在海平面上，任由冰冷的海水，拍打着自己的脸。
  突然，他猛地发现：
  燕如雪消失的地方，悬空飘着个空间戒指；
  戒指旁，还有块石头在闪闪发光。
  那是块留影石！
  枫无痕连忙站起身来，跑上前去，将石头握在手心；
  灵力涌入，留影石内散发出红色光亮。
  那位身着红色衣裙，怀中抱着长剑；
  始终自信、始终乐观的绝世女剑仙；
  出现在虚空中。
  她在对着枫无痕温柔一笑：
  “当你看到这块留影石的时候，本姑娘大概已经不在了。”
  “别哭；”
  “我认识的枫无痕，是这苍兰界第一天骄；”
  “他的脸上，永远是一副掌控全局的淡然，他是不可能哭的。”
  说到这里，这姑娘双手叉腰，嘟起小嘴；
  故作娇怒：“你个没良心的；”
  “说不定，一滴泪都不会为本姑娘流呢！”
  微微一叹后，燕如雪继续轻声开口：
  “说起来，你是为了给本姑娘的父皇治病，才招来横祸；”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让你死在雾隐海内。”
  “若你因我而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枫无痕嘴唇不断颤抖，努力挣扎许久后，终于能发出声音：
  “那你呢？”
  “燕姑娘……你可曾……为我考虑过；”
  “你因我而死，我又该……如何自处？”
  燕如雪似乎早已预料到，枫无痕会这么说；
  她平静一笑：
  “本姑娘并非因你而死，你也无需过多在意。”
  “斩妖大会上，若非我自作聪明，以小妖王师娘身份自居；”
  “就不会吸引两大圣地和莫文画的注意！”
  “甚至，如果我不出现在斩妖大会上，他们就不会以为我对你很重要；
  “不会以我设局，引你入套。”
  “一切都是本姑娘自食其果、罪有应得！”
  燕如雪的话，犹如一把把利剑，直插枫无痕胸口。
  痛得他几乎缓不过气来：
  “啪～”
  枫无痕伸出手，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或是觉得这样还够；
  “啪啪啪～”
  一巴掌又一巴掌，一刻未停：
  “燕姑娘……我错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如果不是我故意设局，故意接近你；”
  “又怎会为你引来这么多的麻烦？”
  “如果从不与我相识，你就不会一步步走进这深渊；”
  “你会是那个，永远自信、永远乐观、永远善良、永远自由的红衣女剑仙。”
  “你可以继续游历天下、遍览山河，将足迹踏遍整个苍蓝大陆！”
  “都怪我！”
  此刻，枫无痕心中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深深的罪恶感。
  他从未觉得，自己竟是那么恶心！
  与燕如雪的相遇，就是他故意设的局；
  是他，一步步将那个活泼乐观又独特的姑娘，推入深渊。
  说起来，他枫无痕，甚至……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燕如雪似乎很了解枫无痕，又一次料到他的反应；
  非常认真的开口：
  “其实，我不后悔与你的相遇，即便那是一场骗局；
  “我也不后悔爱上你，即便你从未说过爱我；”
  “我更不后悔今日的举动；”
  “若能以我这条命，助你破开死局、重见光明；”
  “本姑娘即便是死了，也会很开心的。”
  说到这里，高空中那红衣姑娘的神色，逐渐有些落寞。
  声音中，也夹杂着丝丝哀伤、遗憾与不舍：
  “只是，往后的路，本姑娘不能再陪着你走了；”
  “没有我在身边，你会不会不习惯呢？”
  “还有，我没走完的路，没看完的风景，只能……你替我去看了！”
  说到这里，红衣女剑仙脸上再次浮现出笑意；
  她似乎永远都是这么乐观；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嘿嘿，其实本姑娘这是，去寻找自己想要的自由去了；”
  “那些光点，就是千千万万个我；”
  “它们会飘向这片大陆的每一片地界，替我看完还未看过的美景。”
  “从此之后，这天下间，再也没有任何规则能够限制我！”
  ……
  “红剑名影落，青剑名星回；”
  “影落，星回；”
  “陨落？心回？”
  “或许早已注定，本姑娘只有死了，才能令你回心转意。”
  “嘿嘿，开个玩笑，别生气。”
  ……
  “你不是还欠本姑娘两柄灵剑吗？以后我大概率是用不着了；”
  “若我师父还没死，若你将来碰到他，便替我跟他说声抱歉吧！”
  “我这个不孝徒弟，没法给他老人家收尸了。”
  ……
  “如果能真正的与你做夫妻，哪怕只是一夜；”
  “那该多好？”
  “不过，你个大概率是不会碰我的！”
  “唉，你枫无痕就是块不解风情的破木头；”
  “还是说，本姑娘真就那么差劲？”
  ……
  “本来还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但我又不敢说的太多；”
  “我希望你忘了我，开始新的生活；”
  “不要有任何负担。”
  “但同时，又怕你真的把我忘了。”
  “很怕很怕。”
  “真是奇怪！”
  ……
  “最后；”
  “雾隐海真正的危险，并非是隐藏在海底的妖兽；”
  “而是飘荡在天地间的迷雾！”
  “十日；”
  “十日内，你必须离开雾云海，否则必死无疑！”
  ……
  “枫无痕，你一定要活下去，要不然，本姑娘就白死了；”
  “你要是敢辜负本姑娘的好心，我即便做鬼也得缠着你！”
  ……
  影像放完，“燕如雪”的身形再次消失。
  枫无痕紧紧握住那块留影石，又伸手抓向半空中的空间戒指！
  属于燕如雪的灵魂印记已然消失，枫无痕可以轻松进入其中。
  这里面，已然没有任何修行资源，没有任何一块灵石；
  有的，只是一块块飘荡在半空，形色各异的留影石。
  这里面，记录着红衣姑娘踏遍的每一处山河，见过的每一处绝景；
  此外，还有……他们从相识、相知，再到相互执手；
  这期间的所有点点滴滴……
  燕如雪的死，似乎带走了枫无痕体内的全部力量。
  月独明，海孤寂；
  冷风又起，故人别离。
  他痛到几乎昏厥过去！
  “噗通～”
  微风一吹；
  枫无痕的身体便直直的掉入海里，海水将他全部吞没。
  越坠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