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穷

  与此同时，流寇大军抵达华阴之后，暂时停止了动作，开始就地休整。这一路行来，起义军接近有两万人掉队，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之中…
  夜，高迎祥大营之中，顾君恩收到了一封简短的密信：
  “满桂插手延绥军防务，现已接手华阴城。皇帝近卫军已入山西，不日将进抵潼关。想入山西，速往蒲州。”
  顾君恩看完密信，一面将其扔进火盆，一面眉头高高皱起，陷入了沉思。
  “堂堂督师，竟被一武夫得势，真是耻辱…”
  “满桂这个时候出来搅局，当真该死！”
  “华阴城扼守在潼关和蒲州之前，要去蒲州，必过华阴…”
  “如此看来，华阴之战非打不可了啊…”
  就在这时，杨承裕走了进来，见顾君恩神色不善，开口问道：
  “顾兄，收到那边的消息了？”
  顾君恩用余光扫了过去，见来人是杨承裕，微微点了点头，再度陷入沉思。
  杨承裕见状轻轻一笑，自顾自的走到火盆边烤起了火。
  “如今情况有变，华阴之战不打也可以的，谋西域也不是不可以…”
  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传来顾君恩冷冷的声音：
  “怕了就直说，没人会笑话你。如今建奴势弱，没了陕西的威胁，让小皇帝把目光投向南方吗？别忘了你的身份…”
  杨承裕脸色微微一尬。
  “咳咳…曲线救国而已。顾兄若是觉得不行，那就再议便是。满桂的蓟州军战力相当强悍，若是其一力防守，想破华阴…难啊…”
  “那就让他不要守就行了。满桂的身后有潼关天险，还有洪承畴的延绥军为他兜底，其势必有恃无恐。”
  “而且我军战力羸弱，满桂绝对看不上。加上满桂乃是猛将，徒有蛮力却无脑子，纵观其战绩，无不是身先士卒打出来的。”
  “因此，我断定！满桂一定会出城主动寻战！”
  顾君恩此时心中已有定计，微微一笑，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满桂要守两地，势必要分兵潼关与华阴，军力定然会遭到削弱。只要他出来，咱便给他来个韩信点兵，十面埋伏！也正好借机断了小皇帝一臂！”
  杨承裕闻言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心道，这个顾君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应对之法，果然厉害。看来尊主让顾君恩提前出山是正确的…
  “既如此，那倒是可以好好谋划一番了。不过想要满桂折戟，怕是要付出巨大代价…”
  顾君恩再度看了一眼杨承裕，平淡出声：
  “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代价，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如今天寒地冻，且官兵援军很快就会到来，久拖不利，走吧，去找闯王…
  还有，下次记得穿的破烂一些，不要老是一身华服，容易遭人恨…走了…”
  说着，顾君恩便起身走向高迎祥所在的军帐。
  杨承裕赶紧跟上，心中无语：我穿衣自由，你顾兄这也要管？而且我来帮闯王就算了，凭什么还要穿的破破烂烂的…
  “好的…我知道了，下次我换个破烂点的…”
  …
  第二日一早，流民军开始集结，人员流动之处，再度出现一大片的尸体，仔细一看，全都是被冻死的。
  各部集结之后，头目们给每个负责攻城的流民都发了一个糠饼（现代多作为猪食和饵料），麻木的流民大军拿到坚硬如铁的糠饼如获至宝，纷纷就着雪水就往嘴里面咽，有的咬的牙齿出血，有的被糠饼卡住喉咙，痛苦嘶嚎…
  闯王高迎祥看着筚路蓝缕的手下，不自觉的面露悲色，大声说道：
  “大家听着，朝廷狗官不仁，欺压我等百姓如猪狗；官军残暴，屠杀我等百姓如鸡犬；狗皇帝昏聩，视我等百姓性命如草芥。”
  “这乱世中，富人良田千亩，有吃不完的酒肉，穷人无立锥之地，只能吃糠咽土。凭什么？”
  “朝廷不给咱活路，老天不给咱活路，咱就靠咱的双手去拼，去抢，杀出一条活路来！”
  “华阴城内有大量的吃食和物资，攻下华阴城，人人都有衣穿，有饭吃！攻下华阴城，我们便能安然渡过这个冬天！”
  “儿郎们！进攻！”
  高迎祥的话，激起了一众流民军心中仇富的心理，他们想到自己苦难的身世，一个个眼眸通红。在得到攻入华阴有衣穿，有饭吃的承诺之后，纷纷向着华阴城涌去…
  “杀！”
  随后，各营负责攻城的主将纷纷指挥麾下的老营，扛着攻城器械加入进攻的队伍，华阴攻城战…开始了…
  与此同时，在顾君恩的提前谋划下，留下的各营开始指挥精锐老营布下十年埋伏之阵，等待着满桂露头…
  高迎祥看着乌泱泱攻城的队伍，有些不确定的对着一旁的顾君恩问道：
  “军师，你确定官军诸将会出城来寻战？”
  顾君恩看着远处的华阴城，胸有成竹的点点头…
  “一定会的，大王稍安勿躁！”
  一旁的牛金星撇了撇嘴，并未出言反对。只是心中暗道，一会儿若是人家不出来，我看你还能怎么装…
  …
  “咚咚咚…敌袭！”
  “流寇攻城！诸军备战！”
  随着华阴城警报响起，蓟州军部分火铳兵和一众城卫军还有守城精装纷纷冲上城头紧张的戒备起来。每个人身后都放着一盆或者一桶水。
  城下大锅中的金汤已经冻成了旮瘩汤，散发着臭味，然而却没有人去管，所有人都在准备着往城头上…运水。
  华阴城头，看着衣着破烂，宛如丧尸一般缓缓袭来的农民军，满桂面露不屑之色。就这，他能打一百个…
  随着流民大军进入火炮射程，炮营指挥总旗官开始下发命令：
  “炮营所属准备，炮口抬高三寸，三连射准备…”
  随即，各弗朗机炮组在小旗官喝点指挥下，动了起来…
  “炮口抬高三寸…”
  “填装火药包…
  “压实！填装铅弹…”
  “准备…”
  紧接着，了望哨开始报距离：
  “二里…”
  “一里…”
  “目标攻城器械…点火！”
  “轰…轰轰…”
  顿时，华阴城头火炮轰鸣，12门新式弗朗机野战炮，各种老式火炮纷纷开火，炮弹携带者巨大的动能砸向流民大军…
  一时间，无数血线在皑皑白雪之中绽放，每一条血线都意味着数十人或者更多的人的死亡。但前进的流民们不怕，对他们来说，死不可怕，穷才最可怕。
  因为穷，他们全家只能轮流穿一件衣服…因为穷，他们被人各种看不起和压迫…因为穷，他们被人当成猪狗一样，随意使唤…因为穷，他们失去了土地，房子，家人，孩子…
  愤怒，充斥着每个人的内心，他们漠视死亡，不在意同伴的倒下，依旧往前冲，所有人都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攻入华阴城，杀掉地主老爷，有衣穿，有饭吃！
  “穿衣！吃饭！…穿衣！吃饭！”
  “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