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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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需要一根头发。”
  “王”拔下了一根头发,扔在了地上。
  燃烧——殆尽。
  “代价已经收到,提问吧,仅限三个问题。”
  “魔术师结社是不是已经盯上我家老大了?”
  文竹没有选择浪费时间,直接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羊角头颅,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它得意地笑着,犹如是滚在开水中的羊头,发出尖锐又诡异的笑声:
  “——恰似观赏着庭院中的那只赤红色的雀鸟。”
  也就是说,现界中的文竹,确实正在受到结社的魔术师监视着,但是……
  既然是在庭院中观赏,恶魔的意思恐怕没这么简单。
  如果预想没错的话,结社此时已有很多双眼睛正在密切注视着他——亦或者是说,不光只有结社……?
  沉吟片刻,王接着问第二个问题:
  “‘他’会在什么时候才会觉醒?”
  “有趣的问题。”
  这一次开口的不是恶魔,而是站在它身旁的神,它斜睨了文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戒律一——”
  “切。”神不快地啧了啧嘴。
  恶魔八颗头颅的眼睛齐刷刷地瞪了神一眼,接着,那颗牛头马面的头颅,发出惨兮兮地哭声说:
  “就如同指针针摆一样,午夜时刻一到,零点魔法终究会解除。”
  王咬着牙,拳梢攥紧。
  恶魔虽是狡猾、贪婪、暴殄的象征,但他们在支付代价的交易上,向来诚信,即便是充满了寓意和猜测的诗词预言,想必也不会作假,相反——
  很快会转变为现实。
  “最后一个问题,他会成为下一个‘祂’吗?”
  刹那,大殿内寂静了下来。
  恶魔放下了手中的剑与盾,单膝跪地,双臂揽开,犹如是迎接着太阳的拥抱,又像是在等着什么祷告与启示。
  直到王眉毛皱起,那一脸对生命毫不冷漠的表情肃然浮现之时,它才露出了伪劣的笑容。
  那一霎,八颗头颅齐齐抬头高昂,它们似乎看到了什么,疯狂地咆哮出令人匪夷所思的预言诗文:
  “天上的枪,地上的尘——
  诸风的滔鼓,万民的祈祷!
  十万度灰水凝成的甘露,少女在哭泣中等待。
  焚烧的苍化作悲伤的坟。
  我看到了一双脆弱的手,血淋淋地在刨开残忍的过去,破除记忆的枷锁。
  自浴火中重生的主,撕裂自诩无量的虚伪面纱——”
  恶魔那戴着王冠的头颅静静地看着他,“灵柩中那静等的主,阴影会扶摇直上。
  书写奇迹的命运薪柴,在炉火中升腾,星辰……对,那是满天的星辰之光,漆黑压压,如同是沉寂于历史长河中的黑土,汇聚了一切名为‘希望’的光,在绯红的天空轰散!
  ——那是终结吗?不,这或许是新的曙光。
  噢,撒旦之主哟,您究竟……让我看到了什么,那是奇迹吗——?!”
  王静默着,没有说话。
  达芬利多的恶魔有此等举动,王没有想到、没有预感到这种举动。
  就连身旁的神,也好奇达芬利多的恶魔究竟看到了什么。
  作为地狱的看守人,保持矜持的作态和故弄玄虚的深沉,才是恶魔一贯的表象,而如今这手舞足蹈的姿态,宛若孩童般放肆……
  这长长的预言诗,究竟隐藏着什么?
  “三个问题结束了,有点震撼,但我很愉快,第五圣地的王。”
  说完,恶魔起身,双手重新拿起剑盾,退向后方。
  铿锵——
  厚重的铁甲声传来。
  铁血战士转动着大剑,整座大殿发出轰鸣的震动,那是请君出瓮的信号。
  “开心够了的话,也该回去了。
  这一次的执剑人似乎也很开心,居然给了你这么多时间。
  噢……很抱歉,它应该是给那位足够多的时间。
  而你只是个小偷。”
  恶魔咯咯地笑着,而王瞪大了眼睛,脸上抹过一道笑光:
  “你又何尝不是呢,被初代四位结社长……封印在此的‘地狱的看守人’,偷窃撒旦之主的碎片,才得以获得魔身份的小偷。
  你不过是个被抽取力量的工具人,作为被平衡约束的另一半来源。”
  接着,他看向恶魔身边的伪神,那个虚伪的上帝代言人,“你就在这里享受着与审判之神的厮杀吧,连囚徒都会怜悯你的永生与折磨——”
  铁血战士的剑开始迸发出神圣的光辉,整座殿堂开始疯狂的扭曲,无数的瓦砾灰土从一眼看不到顶的天花板上坠落。
  “——我很期待。”
  在离别中,恶魔最后向王投来嘲讽的一瞥:
  “我很期待,这一次的轮回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尘世仅存的最后一位人皇,‘太上’。”
  光景消散。
  最后的圣光将他吞没。
  神魔殿堂的连接到此结束。
  ……
  ……
  意识回归。
  【你初步探得了魔力的构成方式】
  如同做了个奇怪的梦,文竹看着光幕的弹窗一瞬而逝,疲惫地睁开双眼,后脑勺软软的,好像被什么枕着。
  “你醒了?”
  传入耳中的,是芙蕾的柔音。
  文竹感受到卡折的手指在隐隐作痛,正对着她的脸,凝视一笑,“其实我到今天才发现一件事儿。”
  “嗯?”芙蕾歪头疑惑。
  “你左边的眼角下原来有一颗泪痣。”
  芙蕾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摇叹一笑。
  而文竹这边欲要起身,才察觉到此时的身体重的要死,动弹艰难。
  芙蕾按住了文竹的胸口,令他在她的膝枕上,不要继续乱动,“你耗光了本源要素,先躺一会儿吧。”
  “好。”
  文竹没有拒绝。
  何况芙蕾的膝枕也很舒服。
  静静享受中,然后,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次真是惊险。”
  “嗯。”芙蕾说,“还好有你在。”
  “嗯?”
  文竹一愣。
  “看来我的作用还是有点的嘛,‘开枪工具人一号’,这个响亮的名字怎么样?我觉得蛮适合我的,以后我在稷下混就用这个了。”
  芙蕾难得的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排雪白的牙齿,“别逗了,这把枪,对本源要素抽取非常深度,而且你刚才的连续激射,由于代价的不足,恐怕它抽取了你的生命要素。”
  “问题不大。”
  文竹伸手看了看手中的这把枪,释然地露出笑容。
  芙蕾低头面向他,绸带下的眼睛隐有投来诧异的目光,“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惊讶什么?”
  文竹说,“惊讶自己捡了一条烂命居然没有能抱头痛哭么?”
  芙蕾摇头,幽幽淡淡地说:
  “你似乎一点都不惜命。”
  她低头凝望了文竹一眼,看不见的视线聚焦在他的身上。
  从初见那时起,文竹在芙蕾眼里一直都是个疯子,疯到会对萍水相逢的她,挑衅“针见”而大打出手。
  明明菜到不行。
  一拳就被对方呼到了墙上。
  本以为他见识了觉醒者世界的残酷,能够彻底跑了。
  没想到他只是调头顺了点装备,回过头来,接着浪,差点把命都浪没了,却依然死咬着对方不松口。
  然后,老天爷似乎也被他折腾够了。
  送了他一场觉醒的大爆种。
  反杀成功后,命运并没有为此眷顾他,深埋在晨曦校内的最大引线一直都在窥视着他,楚潇潇寻找开启神龛的钥匙来到九安。
  他的挚友灵月妖被设计陷害,夺走了开启神龛的痕迹。
  天顶大屠杀事件,恐怕是他一辈子的痛。
  那一天,他在悲愤中失去了友人,也差点失去了生命。
  可是,顽强的他,并没有就此闭上眼睛,还意外获得了特性的觉醒。
  爬起来,撸局游戏,又振作了。
  振作到催眠了警察,独自一人了断楚潇潇。
  振作到不借助任何一个人的力量,去跟陈元朗不死不休。
  最后,他更是如愿以偿。
  凭借着不怕死的信念,越大级干死了他的仇人。
  在一般人看来,这些都是离大谱的扯淡事儿,但在芙蕾眼里,她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谁说我不惜命的,在怕死这件事儿,我坚信没有人能胜过我!我可是比烂界的一哥,抽华子都吹出三室一厅的人。”
  “文竹,难道你就没想要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吗?”芙蕾问。
  “想过啊。”
  文竹不假思索地说道。
  若是此时有人发问他,在一次次的死难中有什么收获,恐怕他脱口而出的,只有“能活着醒来”这五个字。
  “可是我完全想不到,回归正常的生活中,我能够做什么。干体力活,我有气没力……干头脑活,我又卷不过那些怪胎。”
  “要不折中一下,搞点技术活写小说怎么样?”芙蕾不知为啥提出了这一嘴。
  “可算了吧。”
  文竹就差唉声叹气了,“做了二三年的老扑街,连看着自己的血汗被人喷两句,我都能呵呵笑一整晚上。
  人快要麻木了,知道我现在有什么感想吗?”
  “什么感想?”芙蕾认真地问。
  “……”
  文竹清了清嗓子,“就是写小说的真没好下场啊!”
  头秃掉头发都算小事。
  被问候家人,他也不怕,毕竟他没爹没妈没亲戚。
  可笑的是,他出门看看评论区总能被笑岔气,还为此好几次错过了公交班次。
  到头来。
  自己的心血还没有别人的评论区精彩,真是令人唏嘘。
  在揩油一小会儿后,芙蕾开始打量四周,翻箱倒柜地搜查。
  一无所获。
  “看来是被转移了。”
  芙蕾掏出手机,给拜尔发了一条消息,将这里的情况简单地说明,顺带将有关魔术师的讯息也一并透露给了他。
  目前她的侦查方向,只能先从边境检查出手,将可疑的目标优先筛选出来,大海捞针是有点浪费精力,但总比没头没脑地喝茶等待强。
  文竹单手把玩着地上两把弯刀,银花镂制的剑锷熠熠发光,看上去精致又珍贵。
  “这两把应该是产自奥加特,有稀金的材质,估摸市场价应该在1000万左右吧。”
  “什么玩意儿这么贵啊?”
  文竹一愣,看向刀刃崩碎的缺口,顿时一阵心疼,“这有损坏,应该不会掉价太多吧。”
  “不会,稷下有专门的销售渠道。”
  “稷下这么牛逼的吗?”文竹两眼放光地看向芙蕾,旋即再说,“那你七我三如何?”
  芙蕾面向他,冷冷道:
  “你在想什么?这些赃物自然是上交国家的。”
  “……”
  文竹愣住了。
  “不光是这些来历不明的走私品,还有从恐怖分子手里缴获的造物、钱财甚至是他们账户上的余留,都要在任务完成后,上交稷下。”
  芙蕾耸肩,一脸淡漠的说:
  “稷下是古夏的,任何来历不明的东西,或许会造成学生内部不必要的纷争,所以由稷下统一收缴,转化为相应的任务赏金返还。”
  “也就是给‘提成’对吧。”文竹旋即总结。
  “……”
  芙蕾干咳,“也可以这么理解。况且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说不定附带了什么诅咒,你难道就不会有什么后怕吗?”
  “诅咒?”
  文竹倒吸了一口凉气,总觉得越发玄乎,“要这么唬人么。”
  “这可不是唬人。”
  芙蕾指了指地上那还热乎的羊头,“文竹,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充斥着离奇,觉醒者本身就是这份离奇,能够凭空放出火焰,身体抗住子弹,一场仪式就能让千百人死于非命……其实藏着很多很多我们都未曾见过的东西。
  ——到底何处埋藏着恐怖的真相,到底何时会突然降临的厄水浇灌,到底何人会带来倾覆一切的地狱业火。
  就一个小小的色子都有可能是邪恶的0号造物。
  对于这一切,我们都无从所知,因为我们都太渺小了。”
  文竹浑身发毛,双眸呆滞的看着芙蕾,许久,许久才冷静了下来。
  因为他很快就明白了,自从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带着空空如也的这世记忆闯荡蓝星,自己就已经踏入了这离奇的阴沟里,任何死命地挣扎和逃离,都不过是无济于事。
  稷下也许是离奇的集中地,但目前确实最能保障他安全的一座壁垒。
  跟一群大佬混,还有比这更不安全的吗?
  除非是被卖。
  等等,真的不会被卖吧?
  “放心吧,现在的你还没有任何被卖的价值。”芙蕾直截了当地打灭了文竹心中的疑惑。
  “哦。”
  文竹一惊,“等等,你咋又读心了呢?”
  “我可没有。”芙蕾摇头,“是你的脸上,根本藏不住心事。”
  文竹翻了个白眼,这丫头不是个瞎子么?
  “我是个瞎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似乎能清晰感受到你脸的轮廓。”
  在震惊中,文竹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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