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战马

  当范离绘制完地图时。
  高龚来告诉他，二龙山的兄弟都已经撤到了山下伪军大营。
  这也挺好，省的范离两头跑了。
  下山的路上，范离看到陷阵营的将士们正在让俘虏挖坑填埋尸体。
  这是战场上的老传统，既然战败了，那自然要做一个战败者该做的。
  自掘坟墓这个成语，大多数时候就是用在这个时候。
  而且这也是战场上对敌人精神攻击的一种手段。
  好让一些心有不甘的俘虏，变老实。
  范离也只是路过随意瞥了一眼，随后就快步下山了。
  等他到了营中，陷阵营大部将士已经鸠占鹊巢，开始埋锅造饭了。
  这顿晚饭说来也真够丰盛的，大盆大盆的水煮羊肉，吃不完的牛肉干，看的他直咽口水。
  难怪伪军愿意给金人卖命，光这军粮，就够让一些穷苦人心甘情愿的为其卖命了。
  而这些肉食都从哪来的呢？
  答案不言而喻，都是从大宋老百姓手里掠夺来的。
  一州物产，供给一千金军使用，想一想都知道这些金军过的有多么奢侈。
  靖康之变后，金军的战斗力迅速下降，过于奢靡放纵，是一个避不过去的原因。
  而宋军也并非毫无战斗力，自1128年之后，只剩半壁江山的南宋军队，在国仇家恨的激愤情绪下，战斗力直线飙升。
  与金军进行了长达几十年的拉锯战争，数次打的金军大败，差点就做到了收复失地。
  直到绍兴北伐后，南宋才失去北伐之力，两国疆界逐渐稳定。
  这期间，金军可以说吃了无数败仗，而非一边倒的呈现碾压之势。
  说来，金国战果最辉煌的时期，还是扶持伪齐政权时打出来的。
  而这些都不是范离关心的，他只关心眼下。
  伪军大营说来也真是够大的。
  淄重粮草一应俱全，除营区外，还有牲畜区，兵器监和饲马场。
  范离行走在伪军大营中，看着营中景象。
  心中感叹，区区不到万人的伪军大营，却有如此规模，真叫人倍感压力。
  若不是伪军自大，分兵围剿土匪。
  陷阵营这八百人想要在正面打败八千伪军，几乎不可能。
  走着走着，范离经过马场时被一匹战马吸引，驻足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马？怎么会如此高大？”
  范离看着眼前的战马，眼珠子都瞪的溜圆，问着身旁的高龚。
  战马他也是见过的，之前黄岗山游骑兵用的还是他从青州军那里买来的战马。
  可青州军的战马与眼前这匹一比，明显矮小了整整一圈。
  范离眼前这匹战马，马掌足有碗口大，四肢粗壮，且膘肥健壮，打眼一看就给人一种很强的力量感。
  “属下也不知道……”
  高龚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就一当兵的，哪知道这些。
  可就在二人在那研究战马时，手脚带着枷锁，刚收拾完马粪累个半死的昌东来起身就看到了他们。
  这家伙一见到范离，一张苦脸瞬间变成了笑脸，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来的路上一听范离是在研究这匹战马出处，立刻凑了过来。
  “大人，这是女真马！”
  昌东来谄媚一笑，点头哈腰的说出了战马的名字。
  “你怎么在这？”
  范离瞥眼一看，居然是昌东来，心中甚是好奇，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马场。
  他不是让王铖把这人关起来了吗？
  “伪军溃逃，马场无人看管，所以小的就来这了……”
  昌东来解释道。
  自打他跟王铖回营时，就一直在盘算着怎么能让自己看起来有点用处。
  回到伪军大营后，看管马场的老倌早都全跑了。
  陷阵营的将士还都是步军，无人会饲养战马，搞的马场乱哄哄的。
  王铖看的心急，昌东来一看机会来了，就自告奋勇来了马场。
  王铖也没有拒绝，但为了防他逃跑，就给他上了枷锁。
  “你还懂马？”
  范离收回眼神，继续观看着战马。
  “小的就是干这个的……”
  昌东来小心翼翼的回道。
  “那你说说，此马有何不同之处？”
  范离继续问道。
  “女真马也叫阿勒锦森林马，是金国原产马种……”
  “高大威猛，力强健壮，一匹可驮上千斤重物。”
  “且四肢粗壮，奔跑起来爆发力强劲，但耐力不足。”
  “金军铁浮屠，用的就是这种女真马，才做到的所向披靡。”
  昌东来知无不言的开口回道。
  而范离一听，这种马是铁浮屠专用战马，不禁眼前一亮。
  他知道战马与战马之间是有所不同的，但并没有涉猎很深。
  “本官问你一个问题。”
  范离想到此处，继续问道。
  “大人请问。”
  昌东来抱拳回道。
  “金军战马与我宋军战马有何不同？又有何优劣？”
  范离发问道。
  “大人你可真是问对人了！”
  “宋军战马大多取自西南。”
  “西南马体型较小，力弱但擅走山路，驮运能力出众。”
  “但在平原上，速度与冲阵能力均不及女真马。”
  “隋唐时为粮草车运用马。”
  “但到了我大宋，失去了北方的草场，不得已才以西南马种充做战马。”
  “也因为西南马力弱，所以我宋军骑兵很难做到人、马具甲，多以轻骑兵为主。”
  “只有少量装备河曲马或者辽东马的静塞军，才能做到像金军铁浮屠那样人马具甲。”
  “而女真马，就像方才小的说的那样。”
  “什么都好，就是耐力不行，全力冲锋下，最多半个时辰，马就跑不动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缺点。”
  “应该就是女真马比较娇贵，需要用上好的马草饲养才能保证体壮。”
  “如有战争或者入冬，还要用精粮喂之上膘……”
  昌东来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吐露了出来，为了不落下一点细节，还想了想补充了一下。
  他这守备将当的也真是称职，营中事务他也真是了如指掌。
  而范离也听明白了金军与宋军在战马上的差距。
  说白了，人家金军女真马就是一个高大威猛，耐造。
  人马具甲，驼个几百斤跟玩一样。
  宋军的骑兵，事实上就是有马骑的步兵，别说给马上甲，人穿了甲胄，马都受不了。
  这等差距，是实实在在的。
  难怪他见过的宋军骑兵，除了刀马弓箭，就是一身皮甲，还算有点防御力。
  就这样的装备，别说与金军铁浮屠比，就连拐子马都比宋军骑兵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唉……”
  “我大宋缺好马啊……”
  范离一声叹息，抚摸着高大威猛的女贞马。
  大宋立国数百年为何对幽云十六州一直耿耿于怀？
  原因就在于，这块地是地理位置上的华北平原。
  是除北部草原与辽东平原外，大宋唯一有希望能够掌控的北方草场。
  华北平原东依燕山，北有太行山阻隔，乃是中原王朝抵御北方游牧渔猎民族南侵的战略要地，更是为数不多可以饲养优良战马的可控草场。
  历代中原王朝如有开拓之志，掌握华北平原稳定东、北两个方向乃是重中之重。
  只有牢牢掌握住华北平原，中原王朝才有开疆万里的底蕴。
  大宋历代帝王并非没有秦皇汉武开疆万里之志。
  只不过这几个地方，哪个都不在大宋的控制范围之内。
  也可以说，自大宋立国那天起，从地理位置上就完全处于被动。
  大宋想要打开困局，就只能不断北进试图收复幽云十六州稳定北方。
  可结果谁都知道，终宋一朝三百年，也没能收复这块失地。
  所以不管大宋在治国、文化、商贸上开了多少先河，其武功一直被后人所诟病。
  而宋朝给予后人的也总是偏安一隅、不思进取、弱不禁风的感觉。
  “大人此言甚是……”
  昌东来赶忙随着话风拍马附和道。
  他这个马屁也不算瞎拍。
  就算有争议，大宋与夏、辽、金之间的战争数不胜数，可在马战上取胜的战例是少之又少。
  静塞军算是宋朝精锐骑兵部队了，可没了好马，一样要走向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