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容珣，你这个骗子

  颜亦欢行至半路，灰蒙蒙的天空又开始落下雪花，白雪映红墙，宫墙深深，只有她快步走在路上。
  到了御书房，颜亦欢疑惑没在门外看到福公公，她推门进去，发现殿内也没人。
  容珣不在。
  然而殿内暖气溶溶，熏香正袅袅升起，容珣今日应当是在这里处理公务的。
  “是回养心殿了吗？”颜亦欢自言自语。
  她刚想走，余光看到桌案上的奏折被推到了两边，中间似乎放着一幅画。
  卿卿吾妻。
  颜亦欢想起了那四个字，容珣说，那是他的愿望。
  唇边又漾起一个笑容，他当时还神神秘秘不肯告诉她，如今她知道了，是不是可以拿着这幅画去打趣他？
  容珣会是什么反应？
  轻轻浅浅的笑？亦或是……吻她？
  颜亦欢勾着唇角摸了摸脸，缓步走上前，将手中的糕点放在桌角。
  画中女子仍是明眸皓齿闻花浅嗅，画的上方有四字笔锋纵逸俊秀，如同容珣的性格一般，端正而潇逸。
  颜亦欢伸手拂过「卿卿吾妻」四字，心口泛甜。
  字的后头渗出了一点黑污，颜亦欢轻轻摩挲，觉得像是晕开的墨迹，但又不像是正面滴落的。
  难道是反面沾上墨汁了？
  颜亦欢拿起画翻转，随后发现画的背后居然还有一幅画？
  好像也是她？
  只不过画中的她是男装打扮，头发利落的梳成了高马尾，神情潇洒肆意，手中执剑，一派少年意气的模样。
  颜亦欢定定看着，这……是她吗？
  模样五官分明是她没错。
  可，这好像不是她。
  颜亦欢自小孤苦，活的并不肆意，她永远无法展露出画中人的神情，她虽向往自由潇洒，但周身束缚良多，她没有画中人那份从内而外的自信。
  再说了，她从未习武。
  昨日的刺杀都差点要了她的命。
  阿芜的话突兀的蹿入脑中。
  容珣……在寻一个叫颜亦欢的男子。
  颜亦欢心口猛的一滞，手中的画犹如尖刺一般扎的她松了手。
  啪嗒，长画落地。
  画中人的五官折叠扭曲。
  心口涌起强烈的不安。
  颜亦欢抬手死死攥着胸前的衣襟。
  她出神的想，容珣对她这么好，她不该胡思乱想的，他那么坚定的选择着她，顶着朝堂的压力，抛开身份的束缚，甚至甘愿服毒都要与她在一起，当然是爱她的！
  可……这幅画是怎么回事？
  画中的少年又是谁？
  颜亦欢不期然想到了在兰江镇她刚换上男装时，容珣震惊的模样……
  胸口闷得厉害，脚下不自觉倒退一步。
  “亦欢。”门口传来那道熟悉的清冷嗓音。
  颜亦欢僵硬着抬头去看，容珣手中折了一支红梅，正抬步走进来。
  容珣走到颜亦欢身前，看到了掉在地上的画，又看着神情恍惚的少女，温声询问:“怎么了？”
  颜亦欢唇瓣翕合，眼神闪烁，不知该如何问。
  “你去哪儿了？”颜亦欢半垂着眼，嗓音低哑。
  一支带雪的红梅被递到眼前，雪被室内的温度融化，化为露珠垂挂在花蕊上，晶莹可爱。
  “下朝时见红梅开的正好，觉得你会喜欢，便去摘来了。”容珣嗓音温柔。
  颜亦欢正欲伸手接过，脑中那些零碎的画面突然又开始不受控制的闪回。
  她的神识仿佛瞬间被抽离虚空，游离于天地间，时空错乱，她看到了一名潇洒少年执剑划开虚空，身若游龙，指尖掐诀，身后跃然飞出一只夺目的火凤鸣啸冲天。
  振翅九霄，来去无拘，耀比日月，一眼惊鸿。
  一滴泪从眼眶中滑落。
  火凤在颜亦欢眼中越来越亮，回忆越发清晰。
  她红着眼，笑了。
  原来……容珣真的见过凤凰啊……
  无怪乎刚见面时他会说一见如故，果真是一见如故。
  那些莫名的熟稔，无来由的情深，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
  非是卿似故人来，原是卿身是故人。
  “哈哈哈……”颜亦欢忍不住笑出了声，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在须臾间见证了容珣与“颜亦欢”的百年，果真是无拘世俗，生死相随。
  容珣从未见过颜亦欢如此失态的模样，不由心慌，他扶住少女笑到颤抖的肩膀，沉声询问:“亦欢，你怎么了？”
  颜亦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朝着容珣露出个粲然的笑容，红唇轻启，甜甜喊了一声:“容珣师兄。”
  容珣身体陡然定住，难以置信的看着颜亦欢，握住少女肩头的双手难以抑制的颤抖。
  “亦欢，你想起来了？”清冷的嗓音微微颤着，是惊讶，是惊喜。
  颜亦欢弯着眼眸笑得更欢快了，伸手抚上容珣的面颊，柔声道:“容珣师兄是不是等急了？”
  容珣一把将人按进怀里，心口剧烈跳动，他闭着眼嗓音沙哑:“等多久都无妨。”
  “是吗？”颜亦欢嗓音轻缓，“皇上很思念你的小师弟吧？”
  激荡的心绪滞住，容珣猛然睁眼。
  “真可惜啊……我还活着，你的小师弟还回不来呢。”颜亦欢含笑的语气轻飘，仿佛对着空气说话。
  容珣骤然蹙眉，他直起身直视着少女，少女脸上挂着轻笑，双眸冰冷空洞，看着他的目光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容珣没来由一阵心慌，这眼神不对，有什么事情变得不对了。
  “亦欢，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容珣郑重解释，“是你，不是别人，从始至终都是你。”
  颜亦欢缓慢却用力的拨开容珣抓住她的手，容珣手上的红梅被摔在画上，红梅上的露水砸落在画中人脸上，将墨渍晕染，模糊了一片。
  少女神情变得寡淡，语气自嘲道:“亦欢出生孤苦身若浮萍，比不得皇上的小师弟那般光风霁月意气风发。”
  颜亦欢缓缓退后一步，与容珣拉开距离。
  “承蒙皇上照顾良多，如今我已能记起许多「他」的往事，大约是他的残魂已被我蕴养的差不多了。”颜亦欢顿了顿，认真建议道，“皇上不如杀了我，好让你的小师弟魂魄归位？”
  容珣眉心紧拧:“亦欢，你魂体不稳，莫要胡思乱想，我不会伤害你。”
  闻言，颜亦欢眸色悲凉，面上却绽开一个瑰丽的笑容。
  “容珣。”
  “你跟随他的残魂来到这一世，不就是为了等着这一世的我……”
  “应劫去死吗？”
  容珣心尖微颤，面色发白，默默上前一步:“不是这样的……”
  颜亦欢摇着头一步步退后，笑中带泪。
  “容珣，你这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