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积怨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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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砚书本满心满眼都是积攒已久、
  急于向苏御锦倾诉的愧疚与深情,
  嘴唇微张,正欲开口,
  却被突如其来、如一阵疾风般闯入的嘈杂声打断。
  沈母那焦急万分的呼喊,似尖锐利箭,
  直直刺破屋内静谧温情,他下意识蹙了蹙眉,
  神色间闪过一丝无奈与懊恼。
  转头望去,只见沈母身形匆匆,脚步急切,
  几乎是小跑着进了门,身后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相随,
  乌泱泱一群人瞬间挤满屋子,
  带起一阵扰人的风,吹得床帏簌簌抖动。
  沈母几步跨到床边,眼眶已然泛红,
  双手径直伸向沈砚书,一把攥住他的胳膊,
  力道大得近乎失控,边摇晃边哭诉:“书儿啊,
  你这是遭了什么罪哟!
  早上瞧你出门还精神抖擞,怎就突然成了这副病恹恹的模样,
  可把娘心疼坏了,大夫到底怎么说的呀?”
  那声音因焦急而微微发颤,
  尾音带着哭腔,字字句句饱含揪心忧虑。
  沈砚书轻拍沈母手背,试图安抚她情绪,
  无奈扯动嘴角,挤出一丝虚弱笑意:“娘,您先别急,
  气坏身子就不值当了。就是偶感风寒,
  有些劳累,大夫开了方子,
  吃几服药,歇上几日便能好。”
  说罢,抬眸看向苏御锦,目光交汇间,
  似在寻求默契与安慰,心底却暗忖:这好端端的二人独处,
  正要袒露心声、修补关系,
  偏生被母亲搅了局,往后寻这般时机怕是难了。
  苏御锦微微福身行礼,脸上恰到好处地挂着担忧与恭顺,
  柔声道:“母亲,您莫要太过忧心,
  夫君这场病来得突然,不过好在发现及时。
  我已吩咐下人按方抓药、悉心煎制了,
  定会全力照料夫君,让他尽快康复。”
  沈母听闻,这才分出些心神打量苏御锦,
  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微微颔首,
  语气却仍带着几分不满:“哼,你既身为砚书妻子,
  操持家务、照顾夫君本就是分内之事,
  往后可要多用些心,莫再让砚书受这病痛之苦。”
  沈砚书闻言,心头一紧,
  生怕沈母这话惹苏御锦不悦,
  刚想开口替她解围,却被一阵猛咳呛住喉咙。
  苏御锦忙不迭上前,轻拍他后背顺气,
  动作娴熟温柔,边拍边轻声嗔怪:“夫君,
  你且安心歇着,莫要再劳神说话了。”
  转头又向沈母解释:“母亲,大夫嘱咐夫君需静心养病,
  劳神动火都不利于恢复,
  咱们还是让他少费些口舌吧。”
  沈母拉着苏御锦的手,那掌心温热粗糙,
  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拽至近前,
  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眼里既有身为婆婆的威严,
  又透着几分对儿子病情的揪心,
  絮絮叨叨地叮嘱起来:“御锦啊,虽说这大夫开了方子,
  但养病讲究的事儿可多着呢。
  这药定要按时煎、按时服,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吃食上,多弄些清淡滋补的,别让砚书沾那些油腻荤腥,
  免得积食生痰,加重病情。还有啊,夜里要警醒着,
  多给砚书掖掖被子,别让他着了凉……”
  苏御锦垂首站着,乖顺地点头,
  柔顺的发丝从肩头滑落,掩住她半张面容,
  看不清神色,只轻声应和:“母亲放心,儿媳记下了,
  定会件件照办,绝不让夫君病情再有差池。”
  声音软糯,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沈砚书半靠在床头,望着眼前一幕,
  满心的怅然仿若春日弥漫的浓雾,挥散不去。
  原本静谧房间里流淌的,是他与苏御锦间独有的旖旎温情,
  那些还未说出口的衷肠、没来得及展露的愧疚与深情,
  恰似燃了一半被骤雨浇灭的烛火,徒留袅袅青烟。
  他攥紧被子一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胸口憋闷得厉害,想开口唤住苏御锦,
  又怕在沈母面前失了分寸,惹来更多麻烦。
  待沈母又念叨几句,终于带着丫鬟们离开,
  屋内安静下来,却静得有些压抑。
  苏御锦转身,默默去整理桌上的药碗茶具,
  动作机械,裙摆随着走动轻轻拂动,似带着几分沉重。
  沈砚书瞧在眼里,心疼不已,轻声唤道:“娘子……”
  苏御锦身形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低声回道:“夫君,你好生歇着吧,
  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声音平淡,
  没了方才的关切柔意。
  沈砚书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哽住,
  那些酝酿许久的深情告白,
  此刻卡在嘴边,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清楚,时机已逝,现下再说,
  怕也只是徒增苏御锦厌烦。
  只能暗自在心底叹口气,重新躺好,
  目光追随着苏御锦忙碌身影,
  默默想着:待这场病彻底好了,定要寻个无人打扰、静谧美好的时辰,
  备好她往日爱极的糕点香茶,
  郑重地向她倾诉心意、忏悔过往。
  沈砚书静静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渐歇的风声,
  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往昔。
  他怎会不知母亲对苏御锦的态度呢?
  打从两家议亲之初,母亲便常于私下念叨,
  话里话外都是对苏御锦的不满,嫌她性子太过刚强,
  不够温婉顺从,担心进了门不好拿捏,管不住这偌大的府邸。
  那时的自己,尚有几分血气方刚,还会为苏御锦辩驳一二。
  “娘,苏家乃名门望族,御锦自幼养尊处优,
  眼界、才学皆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往后定能与儿携手撑起沈家,您莫要小瞧了人家。”
  沈砚书记得,自己那时言辞恳切,
  满心期许能打消母亲顾虑。
  母亲虽面色不佳,却也勉强点了点头,
  这场议亲风波才暂且平息。
  谁曾想,成婚之后,朝堂事务愈发繁杂,
  他周旋于权谋争斗间,归家时日寥寥,身心俱疲之时,
  满心满眼只剩仕途晋升、势力角逐,
  哪还顾得上母亲与苏御锦间那微妙暗流?
  偶尔瞧见母亲对苏御锦甩脸色、使绊子,
  话里夹枪带棒,他也全当没看见,
  想着母亲向来知晓分寸,不至于太过为难儿媳;
  而苏御锦呢,向来要强,回回都默默咽下委屈,
  从未在他面前哭诉抱怨。
  如今想来,自己这份不作为,
  何尝不是一种纵容?
  他忽略了家中两位女子的心思,
  任由矛盾在暗处滋生、发酵。
  母亲的刁难日积月累,苏御锦心里的怨怼怕也如雪球般越滚越大,
  只是她藏得太深,从未让自己察觉罢了。
  “唉……”沈砚书长叹一声,
  抬手捂住双眼,满心懊悔。
  他忆起某次归家,撞见苏御锦红着眼从母亲房里出来,
  瞧见他时,却瞬间收起悲戚,挤出一丝笑意,
  轻声说:“夫君,无妨,只是与母亲话家常时起了些分歧。”
  那时他未多过问,匆匆几句安慰后便投身书房公务,
  现下想来,那该是她强忍着多少委屈,才佯装出的平静啊。
  病榻之上的沈砚书暗暗发誓,待身子康健,
  定要从中调和,化解母亲与苏御锦间的嫌隙。
  他要寻个闲适日子,备上厚礼,
  拉着苏御锦同去母亲房里,开诚布公把话说透,
  让母亲瞧见苏御锦的好,也让苏御锦感受到母亲的接纳,
  一家人重归和睦,往后绝不再任由这般隐患威胁家庭安宁。
  只是,这一番心意能否顺遂达成,
  他心里却毫无底气,毕竟积怨已深,
  破冰之路怕是荆棘满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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