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阿彦少爷

  大约到了凌晨三点左右，东杉和李炘南就发现屋外的黑雾似乎在渐渐消失，通讯设备也恢复了正常。
  老宅的现任主人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关于这里的事情，我想请三位陪我去一趟附近的道观，放心吧，那里离这里和彦野街都很近。”
  男人开口，看到他们有些困惑的目光，还贴心地解释。
  山路似乎是经常有人走，朦朦胧胧生长着一些老槐树和垂柳，早上不太热烈的阳光穿破树木照在身上，颇有几分阴凉。
  他们一行人没多久就走到了那个小道观。
  门口的老道士手持拂尘，眼睛半阖着，似乎早就已经在等待他们了。
  “跟我来。”他说。
  三人对视了一眼，跟着他穿过道观的建筑，走近一片高崖。
  “阿彦少爷，其实在几百多年前就存在了，祂是一种能够镇守家宅的精怪，当时那所宅院的主人，把祂从很远的地方请过来，后来祂就在这里安家了。”
  “大概是灵物对人类产生了感情，在那次战火之中，没能保护住自己身边的家人朋友，还有村子里的人，这件事成为了祂的执念。”
  “听说，那片荷塘要被改建成市区中心了......”
  他说着，用拂尘指了指那个位置。
  在那里，已经有许多的工人驻扎下来，就等明天开工了。
  “那里面......”季寻陡然怔住，心口猛地抽痛，眼泪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来。
  ——有家人的遗骨。
  怎能容忍别人去挖掘！
  老道士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悲悯。
  他摇摇头，没有再说话，丢下几人就返回道观了。
  “小寻，你没事吧？”离她最近的李炘南拉住她的手臂。
  季寻抚上心口，内心来自阿彦少爷的那份悲伤与怨恨让她有些说不出话。
  “李先生，我有些事，需要跟您聊聊。”老宅的现任主人突然开口，对李炘南说。
  “我？”李炘南怔愣了一秒。
  “对，有关于——炎龙的事。”他笑了一下。
  听到这话，李炘南才有些惊愕地看了他一眼。
  “东杉，你先照顾好小寻，我和他去谈谈。”
  他转过头，将看上去有些不适的少女交给东杉。
  “放心吧。”
  ......
  属于未知灵物的情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季寻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干脆把脸埋在东杉怀里，呼吸着来自他身上的接骨木花香气，静静地感受那份木元素的力量，试图缓解有些昏沉的头脑。
  几天下来，终于有了与季寻单独相处的机会，东杉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摸上她柔软的长发。
  感受到怀里的人似乎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东杉终于忍不住说出口，“小寻，你又要......用完就扔掉了吗？”
  这话说得古怪，但是季寻微妙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东杉。
  他的眼睫很长，低垂下来让她有些看不清对方眼里的情绪。
  “东杉哥，你怎么了？”她问。
  老实说，她觉得这两个人最近都怪怪的。
  “我只是想，你能在我身边待久一点，可以吗？”东杉摸了摸她的脸，有些怅惘地说。
  炘南和她最早认识，日常几乎是朝夕相处，动作间也是十足的亲近，他当然比不过。
  但是他也希望自己能在少女心中有那么一点位置，至少，至少比北淼要好一点吧。
  “......你想多久都可以。”季寻蹭了蹭他的手掌心。
  她和守护者们，在这个世界，本来也是最亲近的关系。
  回答她的是东杉紧锁的怀抱，体温隔着单薄的衣物传过来，让她有种从墓地里重归尘世的感觉。
  结束这个长久的拥抱，东杉松开怀里的少女。
  他一抬眼，就看到李炘南正站在树下，不知看了多久，往日温柔俊朗的眉眼间有几分沉郁。
  “小寻，东杉。”他声音依旧温和。
  ——不该这样的，不是早就知道小寻喜欢东杉的吗，李炘南在心中叹息。
  “炘南哥，那人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看他回来，季寻问了一句。
  李炘南向两人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是一些火影村的传承，那人看来也挺不简单，难怪敢买一座凶宅了。”
  “既然事情都说清楚了，我看我们得尽快找到阿彦少爷才行，明天就会开始开工，他肯定会想办法去阻止的。”
  “不用担心，祂晚上......一定会出现的。”季寻语气幽微，像是在说着什么预言，“联系一下官方的人吧，有些事......需要他们帮忙。”
  ......
  午夜十二点。
  在附近的山林间，他们终于等到了阿彦少爷的出现。
  祂依旧带着那游鱼一样的灰影，苍白的躯体像是某种透明的水晶，望过来的眼神里写满了悲伤。
  “可恶，到现在还有人要来打扰他们的沉眠吗？”
  祂声音越来越凄厉，如同山鬼的嚎叫。
  “来吧，影子，让我们阻止这些愚蠢的人类，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阻碍我们。”
  没等季寻三人开口，祂就召唤灰影，与那影子合二为一，在圆月的清辉下化为巨大的鬼怪。
  看到祂开始逼近街道附近和工地的位置，李炘南和东杉无声地叹息了一下。
  “让我来吧，东杉，你陪着小寻。”
  他叮嘱了一句，就取下火晶石，召唤了炎龙铠甲。
  与阿彦少爷相同体型的炎龙出现在祂眼前，有些不忍地抬起手，勉强阻止了祂的前进。
  “冷静点，你的亲人都早已经死去了，不能再伤害无辜的民众了。”
  祂并没有停下攻击。
  不如说，那也不是攻击，而是像小孩子发泄自己痛苦和愤怒的捶打。
  炎龙也只是沉默地抵挡着，并没有反击。
  这不是以往那些只为毁灭而生的怪物，这只是为守护而生舍不得自己亲人的灵物。
  鬼怪的眼角有苍白的泪滴划过，祂猛地擦去，重新和炎龙厮打起来。
  “别这样。”季寻按住心口，对祂说道。
  “我们已经通知了这里的人，会暂时停下开发的工程，将那些人们的遗骨小心挖掘出来，安葬在荷塘对面的山峰上。”
  “如果他们在天有灵的话，也一定希望这里可以重新恢复往昔繁荣的模样。”
  在祂的记忆里，这里本来是一个颇为兴旺热闹的小镇。
  鬼怪定住了。
  下一秒，祂抬手毫不犹豫地发出一道射线，朝着远处城市的位置飞去，炎龙下意识地用出烈焰的能量反击。
  明界的净火，对于这种黑暗中的鬼物本就有着致命的威胁。
  炎龙意识到了什么——祂是在寻求解脱。
  炎龙一怔，堪堪扶住祂坠落的身躯。
  在最后的时刻，他看到灰影与苍白人影化作雾一样的辉光，融入那片荷塘的位置。
  在那辉光之中，有什么东西消逝了。
  “祂等待了很久，想和自己认定的亲人共同永眠于这片土地上。”季寻呢喃出声。
  她靠在东杉身上，揉了揉额角，想挣脱那种悲凉的心情。
  李炘南解除铠甲，看向那个方向，微微叹了一口气。
  “走吧，我们先回老宅，明天就能回去了。”
  ......
  没有了浓雾的影响，老宅看上去也没有那么的恐怖。
  返回房间时，季寻无意中一转头，却看到了阿彦少爷的虚影。
  “谢谢你。”祂说。
  “你看起来很虚弱，我留了一些力量给你。”
  “.......什么？”
  季寻一怔，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灰白的雾气就撞入她的身体，而祂也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