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源气三境，救赎下的弄臣（前传六）

  “哼~哼~哼~”
  那是一声声绵长，近乎婉转的细长歌谣，在不断回响。
  这是一片麦田，在周遭，散发着细微的香气不断流传，天穹之上，正是艳阳高照，洒下点点光辉，将麦芒衬托的犹如金玉般，不断闪烁。
  在麦田的中央，一名蓝发女子靠在一棵巨大枫树边上，看着远处拿着锄头给麦地开田的青年，低低的笑了一声，随后，将双手放在嘴边，吆喝出声：“加油哦——彬！”
  “————”
  听到些许细声的回应，她笑脸盈盈，靠在枫树之上。
  【熙雅……你这小丫头，倒也真够恶趣味的。】
  枫树之上，垂下一个透明的光影，不似人形，它看着惬意靠着树边的蓝发女子，有些无奈道：“你别忘了，我那些东西……栽培起来，是相当麻烦的。”
  【你真打算将这得来不易的机会……送给那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族？】
  “……”
  熙雅摇摇头，摆弄着蓝莹的长发，低笑道：“树公前辈，这个就不需要您担心了，您那个血果取来了吗？”
  【……】
  光影摇摇头，往上伸手，一道藤蔓从树身上牵连下落，落下一颗金色的果子。
  【我不太明白……】
  光影发出疑惑的声音：【他只是一个人族，配的上这种东西吗？还是说……】
  【你在他身上……看到了别人的影子？】
  “呵呵……”
  熙雅低笑几声，想起了在荒地之上遇见青年的时候，喃喃道。
  “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好像一个虚幻的影子那般，突兀的出现在地上，周身散发着白光，一直昏迷着……”
  “我认识了他很久，也知道了很多事……”
  “他跟我简单说了一下他们的世界，在那里，虽然一样的生活难过，但在那里，没有神庭……没有高高在上的各种执掌者，只有和平的……统治，就好像施雅殿下一样。”
  熙雅不断说着，嘴角不经意间翘起：“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很像我以前的弟弟。”
  “他很傻，很听我的话……跟那个傻孩子一样……”
  “但是那时候吧……他还在八岁左右，我就那么的看着，看着他就那么被某个神族……直接带着皮肉撕扯，就那么囫囵吞枣的吃了下去……”
  “要不是施雅殿下及时的救了我，恐怕……我也不会有机会活到现在……”
  她说话间，嘴角溢出道道血丝，顺着金苹果缓缓咬了一口，嘴间的血液像是流动的物质般，顺着金苹果不断固化，顷刻间……金果依附上一层红光，内敛低沉，变得无比普通。
  【唉……】
  光影仔细盯着蓝发女子，不由叹气。
  【还将体内的源气凝练血果，如此……真的值吗？】
  熙雅摇了摇头，道：“他的表现……在我看来，很是特殊，总会值得的。”
  “更何况……给他，我也不亏啊？”
  【痴儿……】
  光影摇头，身影缓缓消散。
  见光影离开，熙雅目光沉敛，内心复杂。
  距离认识彬，已经过了数个月，在这段时间……她也将这个人摸得无比透彻。
  这是一个从灾难连绵的世界，存续下来的一名学者。
  虽然说是学者，但实际上……这个学者什么都会做，但兴许只是为了生存，除却后勤、对敌的针对措施，其他的……都不是很精练。
  但饶是如此……也让她倍感意外。
  她很喜欢听，在那私底下，二者的对谈，听着他，不断的描述那个世界。
  那是一个没有神庭统治，没有神众肆意屠杀人口的世界。
  怎么会有这样的世界？
  每每想起他的描述，熙雅就不自觉的有些内心着迷。
  她着迷什么？
  她兴许着迷上了一个……虽然混乱，但每一个人都能存活下去的世界。
  然而那个世界……并不美好。
  熙雅并不知道，她所听到的，是彬有意……修饰的。
  “……”
  “彬！快过来！”
  听着一声高呼，青年擦着脸上的汗水，缓步走来。
  他身着灰色布衣，赤脚泥土，一身土气，宛若乡下的农人般。
  淌过小溪，任由流水卷去身上的污泥，他洗净手脚脸面，靠向树边上的蓝发女子。
  “什么事？”
  “呵呵……”
  熙雅闻言，低笑道：“彬，难道你不需要休息的吗？”
  “等等……”
  彬摆了摆手，道：“我刚刚开地的时候发现一些别的植物，很可能是土豆，还是红薯，先让我……”
  他话还没说完，熙雅却是有没好气道。
  “明明我特意带你来这里……你反而把我晾在这了？”
  “额……”
  女孩子的脾气，总是有些莫名。
  彬依稀记得，面前的蓝发女子，委任他过来这边开地，顺便寻找一些新的食粮胚种。
  对于一个充斥着灾难的世界而言，没有什么，比能看见新生的果物食粮，最为令人激动。
  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彬当即就开地挖种，大有将其都打包带走的心思……
  “呼……”
  见面前的青年一脸不解，熙雅叹气一声，无奈道：“从现在开始……你听我的。”
  “嗯。”
  彬很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你说，我都会做。”
  “……”
  熙雅闻言，不禁小嘴微鼓，内心莫名。
  “这个白痴……”
  “为什么我像是开玩笑的话语……他都会那么认真的应对啊？”
  “这样搞得……我该怎么让他把血果吞下啊？”
  她摇了摇头，近过身，一把将他放在树边，指着远处犹如辉煌画布的残阳艳景。
  “你听我说啊……今天是个好日子不是吗？”
  “所以……就你跟我，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怎么样？”
  “……”
  彬望着远处的丰景，点头附和：“确实。”
  只见那红里带绿的花草，黄中带白的果物……环绕数里，数之不尽，源源不绝。
  若是这么一片地界，出现在他所处的世界，那必然是被各方主城的城主接连瓜分！连渣子都不剩！
  要知道，那个灾变后的世界，就连水都掺杂辐射，除却修炼者可以毫无影响，他这种地沟下的存在，只能去寻找二度处理的混合水（尿液）！
  “唔……”
  望着身旁的青年，依旧望着远方的田野走神，熙雅叹气一声，嘴角不自觉的咧起，柔声道：“彬……你再这样，我会生气的哦？”
  “额……”
  彬僵硬的回过头来，望向后人。
  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些无法理解，面前的蓝发女子对他如此优待是为了什么……
  在他的印象中，这些拥有力量的修炼者，对他这种毫无实力的存在，那目光鄙夷的像是在看着草芥。
  也只有数名为民有心的国公，会将他当作常人看待。
  “哈哈？”
  看着青年的僵硬表情，熙雅摇摇头，笑出声来：“喏，这个给你，我可是好不容易在附近的果树找到的！”
  “……”
  彬看着蓝发女子从怀里取出一个红苹果，一把递到他手上。
  他怔了怔，低下头，看着手上的果物，依稀可见一道细小的牙印。
  “这……你……吃过？”
  “怎么……”
  熙雅嘴角微翘，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语气似乎带着些许威胁：“你是嫌弃我？”
  “不敢……”
  彬只觉脸色发红，望着手上的苹果更是语无伦次：“你要是……不介意……我没问题！”
  “哼。”
  她像是憋不住笑般，一把别过头去，随口道：“你要连核，都给我吃下去，知道吗？”
  “额……”
  彬闻言，虽然有些想反驳，但面前的蓝发女子毕竟发话，自己只能照办。
  谁叫……
  在他心底里面，已然喜欢上她？
  ‘……’
  然而那果子吃完， 他就开始头晕目眩，望着不知所以的视角瞬间倒下。
  ‘咚……’
  熙雅望着倒下的青年，脸色突兀显出病态般的惨白。
  “白痴……”
  “你接下来……一定要好好的啊……”
  她低语着，将青年拉到怀里，端详着那脸庞陷入沉思。
  【值得吗？】
  光影缓缓浮现，望着蓝发女子，重复问道。
  【这个人族，值得你这么做吗？】
  熙雅目光沉敛，语气冰冷道：“没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
  “我只不过是利用他，将他当作工具人。”
  “眼下，这个血果，也只不过是让他有些自保的能力罢了。”
  “咳咳……”
  血色不知不觉间，从嘴角缓缓淌下，她左手微微擦拭掉那些许血痕，然后左手夹杂着那细微的血渍，在青年嘴间滑动。
  “这可是我的血……配合那颗血果，不要浪费了啊……”
  “彬……”
  犹如玉指泛霞，在那嘴齿间不断滑动，熙雅望着那沉默的青年，内心五味杂陈。
  “傻子……”
  “我好像……已经喜欢上你了啊……”
  ……
  像是迷幻的梦境，各种麦田的场景变成黝黑的洞壁，周身也没有残阳的温暖照拂，只有犹如深渊般的……
  疼痛。
  “……”
  望着地上发紫的血痕，彬回过神来。
  依稀可以看到各种壁沿之上，落旧的灰尘，以及各种像是泼墨般的血花。
  手间传来硬物般的感触，他低头看下去，在左手上，一把断裂的刀柄像是融在手掌血肉间，格外渗人，而在腹部，一把断裂的刀身上满是血锈。
  “……”
  ‘哐当！’
  短刀转瞬间，便从腹部间拔出。
  ‘噗——！’
  一声血口的回响，一把短刀顺着可怖的力道，直接轰击在壁沿之上，深入十寸！
  “！？”
  望着那入石数寸的刀身，彬抬起双手，感受着体内的力量，陷入沉思。
  “这股力量……就是那些修炼者……我一直所希冀的东西吗？”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看我，像是在看蝼蚁一样了。”
  “因为……在这种力量前，再多也是徒劳。”
  “现在，我该离开了。”
  他缓缓走出洞口，而在洞口之外，一名瓦伊凡的龙女看着他的身影，目光微沉。
  她进去过，也看到过。
  那是血色扭曲的画面，一个无言对着自己接连自残的身影，将周遭积聚的血液扭转为溪泉般，骇人无比。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疯子。
  “……”
  云妍沉声道：“既然你出来了，施雅殿下跟你的约定……你也清楚该如何交代吧？”
  “我知道。”
  ……
  高耸的城楼之上，一间隔房之内。
  彬看着那架起双脚的身影，陷入沉思。
  只见那金发，犹如朝起白云般，波浪璀璨，其身躯犹如高柳细玉，一张面孔，精绝娇色令人叹为广止，当然最显眼的……还是那双长腿。
  几乎是瞬间，他就发觉成为修炼者的弊端。
  他压下脑海间生出的狂欲，内心微怔。
  “我能感受到……我看到她的瞬间，脑海间不自觉的……就有种想要将其压在身下云雨的想法……”
  “嘶……想来是突然的变强，让我的气血极为不稳定，该死……在我那个世界，那些修炼者之间，云雨宣欲的人无比繁多……但凡强者都会在身边养着数个面首男宠，亦或者是女奴人仆，大开后宫……我一直都对此鄙夷莫名，但想不到……原来是这样……”
  “咳咳……但我，绝不可能成为那种人！！”
  他思绪落定，行礼示意。
  “施雅殿下，我需要知道喻杨等人的情报。”
  看见面前的青年言语，施雅不自觉将双腿屈下，想起先前脚间的触感，只觉内心微紧，小脚发麻。
  “你……你想知道那些东西干什么？”
  彬闻言，沉声道：“眼下我既然成为了你们的一员，拥有力量，完全可以伪装成外来神仆的身份，进行对喻杨等人的袭击。”
  “而施雅殿下，您可以借力让云研等人抓捕我……”
  “明面上，您必须不知道我的任何事，我们可以以此为基点，将喻杨的所有手下，逐一杀死。”
  “最后……我们再针对喻杨，由我进行刺杀，让其死的毫无声息。”
  不得不说，彬的方案全是杀。
  毕竟他来自一个灾变世界，那里表面之上，所有人都是温声细语，但暗地里……人吃着人。
  而彬……
  他虽然是一名学者，但也有数次刺杀修炼者得手的经验。
  此前尚且没有力量都能做到，当下……成为了修炼者间的一员，自然不同！
  然而，听着青年的方案，施雅只是叹气扶额：“彬，你才第几境啊？”
  “你在那个闭关的洞里面，呆了十天，我不觉得你能派上多大用场。”
  “但是方案我觉得还行，现在，我觉得你，应该在趁我没发火前，赶紧滚，不然上次你抓我腿的事，我要你连本……嗯！？”
  她话还没说完，场内的青年已是抬起手指。
  只见那手指之间，青色的源气不断流转，化作细刀般的结构，下一瞬，已是往胸膛间划去！
  ‘嘀嗒……’
  ‘嘀嗒……’
  仅仅数息，施雅盯着青年胸膛前瞬间愈合的血痕，一脸惊疑。
  “等等！？那源气色泽……你是第三境？还有源技！？还是恢复肉身的那种？”
  她说着说着，已是不自觉的动起身，转瞬间出现在青年身前。
  “！？”
  而彬，看着施雅的动作从桌案前的椅子站起，行走到面前的全数动作，只觉得肉眼微亮，能看清其全数的行动轨迹。
  他不由内心微惊，喃喃道。
  “原来如此……那个喻杨，怕也不是用这种手段出现在我的眼前……”
  “没成为修炼者之前，我连他们的动作都看不清，但是现在……我已经能看到了！”
  就在他内心思绪之际，右手不自觉的往前招架。
  这是在他记忆深处，近距离面对敌人的肢体动作。
  “……”
  看着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手，施雅双眸微凝，内心百感交集。
  “想不到……这个家伙居然短短时间，连跨三境，虽然有熙雅的血果，但真要达到这种效果……真的是不可思议……”
  ‘啪。’
  她右手前伸，抓住青年的手臂，体内的金色源气不断生出，顺着其手间的肌肤，深入脏腑，感知丹田，不一会，就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第三境……神合境（士境）， 了不得……”
  “……”
  观察着施雅的吃惊神色，彬不动声色的将右手抽回，内心低语。
  “果然……她很吃惊。”
  “她一定觉得我连跨三境，很是特殊，但……我曾见到，那个平日不动手，一旦动手，修为连跨五境的李国公才是最为特殊。”
  “相较之下，利用体内的那血果，外加精练自己的源技……我，只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
  见施雅沉默，彬继续道：“正如我先前计划所说，我只欠缺情报，喻杨及其麾下，数人不知，我完全可以伪装成外来的神仆，对他们进行袭杀。”
  “等等……”
  施雅连忙摆手，转过身坐会桌椅之上，悠悠道：“我觉得，应该有更好的办法。”
  说是这样说，但此刻，她的内心却是无比喜悦。
  “见鬼……这个家伙居然是第三境！第三境啊！”
  “老娘手底下的人全是第二境的……要不是这样，也不至于被喻杨那个混账吃的死死的……”
  “这个人很特殊……我得想办法……让他派上最大的用场才是！”
  在这之后，二者交谈数刻钟后，敲定方案。
  “咔擦……”
  一声轻响，施雅看着推门正待离去的青年，沉声道：“老实说……我对你的控制并没有那么厉害。”
  “我最多能控制你的生死，你的想法，所有动作……我是控制不了的，甚至……还有距离限制。”
  “你拥有这份力量，如果长点脑子，你就不会留在这里。”
  “但是，你现在还想为我做事，对喻杨他们出手……要是失败了之后，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后果吗？”
  “对我而言，那不重要。”
  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要救熙雅，如果施雅大人能安排到救出熙雅……”
  “哪怕……您把我当作消耗的棋子，各种利用，什么都好，我都可以接受。”
  “真的……做什么都行？”
  “对。”
  施雅看门扉边的青年，有些意味莫名的道：“彬，你要清楚……欺骗一个神族，需要付出什么吗？”
  “付出？”
  彬闻言，不禁想起了曾经，那个无能的所有，像是垃圾人生般的过去。
  他就像是在垃圾堆里的蛆虫，吃着腐烂的血肉，怕着哪里来了一个生物，将他勿囵吞下……
  但在这里，有个人，用着别样温柔的态度，对着他。
  所以……
  他咧起嘴角，想起那个蓝发女子温柔的笑脸，笑的有些复杂。
  “无论是什么……只要我能有的，我都会交付给殿下。”
  面前的这个金发女子，不止给予了自己力量，更是熙雅所信服的人，那么……
  自己还能有什么拒绝的权力？
  倒不如说……
  他巴不得如此。
  “很好。”
  施雅低笑一声，道：“彬，接下来，按照我说的做，你一定能救出她。”
  “你很喜欢她，对吧？”
  “事成之后……我为你们主事一场婚事如何？”
  彬闻言，摇了摇头：“不敢奢求。”
  ……
  缓步走出门扉之后，他面无表情，双眸只有像是僵硬般的死气。
  他茫然来到这个世界，也因那个蓝发女子落了根，眼下……她生死未卜，他就像是个死人。
  他回想起了曾经，回想起了那些过去。
  接下来……
  他，将走上比过去……更加血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