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神血，源气（前传五）

  第一次见到施雅的时候，彬是很吃惊的。
  那是金色璀璨的长发，曼妙的体躯之上，披着一件朦胧的丝织外衣。
  一双长腿宛若碧玉般，搭在桌案上，晃动人的心神。
  “……”
  他转瞬间回过神来，沉声道：“施雅殿下，承蒙您的帮助，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
  施雅静静的看着来人，将搭在桌案上的腿缓缓放下。
  “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安排人送你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你还会出现在这里？”
  她说着说着，浑身散发出森森冷气，近乎威压般的气势，自她身上不断发出。
  这种威势，彬不是第一次见。
  在他的记忆之中，那个灾变的世界中，各个主城，城邦的国公，镇守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威势。
  他很清楚，自己应该放低姿态，然后用极其卑微的姿态来劝说……
  但这种举止……
  他做够了。
  彬抬起头来，正色道：“我有办法，可以杀喻杨。”
  喻杨，自然是半月前，因为些许冒犯，险些将他杀死的存在。
  他对这些高阶的修炼者，一直都研究的很透彻！
  因为没有力量，所以不得不千方百计的寻求生存，但在一个消息中，他似是寻找到了新的出路！
  “施雅殿下，我得知您麾下有神仆，曾经与我一般，毫无资质，但是在您的恩赐下，获得启蒙，从而觉醒自己的力量……”
  他说着说着，面前的金发女子却是低笑出声。
  “呵哈哈哈？！”
  她坐在长椅上，一双犹如玉莹的长腿搭在桌案前，笑的花枝乱颤。
  尽管前人娇笑，可令天仙迷醉，但彬却是面色丝毫不变，一双眸子平静无比。
  他见过许多，许多强者，也知晓那些人在烦闷的诸般束缚下，需要一个人为其行事。
  这个人，要很聪明，也要很弱小，弱小到……
  随时可以被他们杀死替换。
  “施城现在所处的各个区点，逐一被他们间接掌控，施雅殿下，难道您希望情况就这样越来越糟吗？”
  “……”
  彬没有询问，面前的女子从始至终，都不动手的原因。
  在此前，尽管是意识朦胧，但他还是听到了二者的对话，面前的金发女子，绝对有能力与那个喻杨对抗，但却没有任何作为……
  可见来人权势独特，甚至隐隐有背后势力。
  既然如此，就是不愿脏手，以免祸事上身。
  但他不一样。
  他的手……本来就是‘脏’的。
  这也就是他前来的原因！
  “……”
  施雅闻言，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青年，语气低沉： “所以，你是想从我这里获得与人不同的力量？”
  “是。”
  “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您手下的刀，间接的清理掉喻杨下的所有……”
  他话还没说完，施雅却是脸色微冷，打断道 ：“你知道分化源气，让你们觉醒力量……意味着什么吗？”
  她是神众的一员。
  神众，在这片大地有个统称，名为神族。
  在创世之初，他们便存在此地，生而觉醒体内直指世界本源的源气，进而造化出种种源技。
  因为力量，因为权柄，他们便对各毫无力量的种族，进行三六九等的划分。
  拥有力量的他们，确实可以称之为神明。
  然而在漫长的岁月中，神族彼此之间，生出内斗，嫌隙的暗面斗争之下，各种中下神族彼此分治领地，也有部分人，彻底放飞自我。
  其中受到迫害的，就是最为凄惨的人族。
  人族，在彬的记忆力，是人类的族群，但在这里，人族只是万千部族里面，最容易产出的人口。
  在这里，一个人口，就等于一个生魂。
  然而各方部族的生魂，在神族眼里，都极为的难吃唯有人族的生魂，才会稍显可口。
  他们凌驾在所有生灵之上，用各种血腥，怪诞的手法，将一个又一个部族人口，当做嬉戏玩闹的游戏。
  正是苍生涂炭，民不复焉。
  当然在这之中，也有部分神族对人族进行庇护，代价自然便是——
  供奉。
  童稚、新生的婴儿种种，都变成神族口中所谓的佳肴。
  以上，都是最常见的情况，极为少见的，便是……
  培养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叛变的白眼狼。
  毕竟噬主的人族比比皆是，这些受到漫长压迫的人族，只要有一点苗头，就会揭竿而起，然后被彻底血洗。
  也因此，统领神众的圣地，神庭。
  他们对这些蒙受恩赐的各方部族，尤为敌视。
  然而在这片大地上生存的神族，都或多或少的需要一些亲信，有什么……比赐予力量最好的选择？
  “……”
  施雅脸色毫无情绪，低语道：“你想要觉醒源气……是吗？”
  “对。”
  “那你……应该知道代价是什么吧？”
  “……”
  见面前的青年沉默，施雅低低的笑出声。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称呼，你们这些蒙受恩赐的人吗？”
  “神仆，亦或者是……神奴。”
  她走出桌案，背靠长桌，俯视着面前跪伏的青年，语气平淡。
  “一旦承受我的力量……你的灵魂就会被捆绑上我的枷锁，只要我有任何对你不满的念头，你会遭受到比死还要凄惨的结果。”
  “即便是如此，你也想要吗？”
  “……”
  彬抬起头，平静的目光下，内心已然是混乱不已。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但凡任何力量，一旦获得，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但是这个代价……有比沦落荒野之上，成为走兽的食粮更糟吗？”
  “生不如死？”
  “熙雅……”
  彬莫名的，想起了那个挡在自己面前的蓝发女子，抿紧嘴唇，更是拜服。
  “要。”
  “……”
  施雅看着身前青年，更是叹气，右手玉指葱葱，在食指位置流露出一滴金色的血液。
  “我们神族的血……若非本人亲自传承为种，外人是无法从中获得力量的。”
  “曾经……神众内有人做个实验，蒙受力量觉醒的普通人，可以说是万中无一，而你……若真是想要觉醒力量，那便喝下我的血。”
  “……”
  一只玉手，出现在彬眼前。
  他看着那指间璀璨发光的一滴金血，不由微怔，内心沉思。
  “神血……这个东西，有点像是那些人为了力量，进而吞食妖族，获得体躯妖化的能力。”
  “本质上……我跟他们一样。”
  “都是为了活下去，让自己变异的怪物。”
  “但……面前的这滴金血，绝对比那些不知底细的妖邪要更加强！”
  下一瞬，他嘴唇微张，已是往那指间亲去！
  “唔……”
  施雅脸色一僵，感受着指间被亲舔的动作，小腿有些紧张的往内一缩，内心麻木。
  “这异性的神仆……我还是第一次收……”
  “我刚刚真是失了智，居然指望着这个家伙能破局？”
  “若非界城这段时间不断波动，需要我耗费源气将其隐藏……那个该死的喻杨，来的第一天……骨灰都被我扬了！现在坟头草都得有三尺高！”
  她内心思绪，彬自然无从得知，他感受着那滴金血深入喉咙，下一刻，就仿佛自己似是吞了一滴岩浆。
  那一滴岩浆，自喉管深入脏腑，将靠近的所有器官，全数燃烧起来。
  一时之间，他竟是仿入火焰之中！
  “咳啊啊啊啊？！？”
  他嚎叫一声，下一瞬，只觉双眼通红，浑身痛的难以支撑，几近疯狂！
  “！？”
  在他身前，施雅看着面前人如此大的反应，皱了皱眉，内心大感奇怪。
  “不对啊……”
  “我的神血应该没有那么大反应，除非……他先前吃了填补气血的东西，等等！？难道是熙雅那个傻姑娘把他带到树公那里去了！？”
  “啪啦啪啦……”
  道道血沫，自青年的皮肤表层不断排出，他似乎是回过神来，想要张望四周，却只发觉眼前视角，尽是猩红。
  “咳……”
  他强行的撑起身子，正待往前爬去，却是忽觉手中抓住一个滑嫩事物。
  那滑嫩的手感，好比精致浓缩的果冻，按在棉絮堆里，既是发柔，又是生硬。
  他内心微惊，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又是一喜。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触碰她之后，体内的异化变得无比安静……但这样还不够……”
  “！？”
  施雅望着抓着自己腿的青年，忍住没有抬起一脚将其踢飞的心思。
  她深呼吸一口气，道：“寻常人觉醒源气，不可能有你这般反应，你是吃了什么东西吗？”
  “我……记不住。”
  “我现在……不受控制，施雅殿下，若有冒犯，还请担待片刻……咳……”
  彬觉得，此刻，他就该浑身发痛。
  他试图想起脑海的各种记忆，一时之间，竟是让他越发头晕目眩！
  现在的他，就好比溺水的人，浑身只有像是犟牛般的死力！
  “！？”
  施雅感觉着腿下越发用力的手掌，脸色越发僵硬，内心低语。
  “冷静……我要冷静……”
  “他大抵是吃了树公的血果……配合觉醒源气，才会有这种症状，但是……该死的，那明明是我给熙雅的，那个傻姑娘把这东西给他！？”
  “不是说把他当作棋子般呼来喝去吗！？现在这么一看……你这白痴是直接假戏真做了啊！？”
  “唔！？”
  下一瞬，她感知着脚下越发紧握的手掌，有往上拉扯的动作，脸色发红，气道：“你这家伙！你知不知道你在抓着我的脚！？”
  “……咳……”
  施雅平日以来，就是身着一身丝织白裙，朦朦胧胧之间，那双长腿便是动人无比。
  然而这只是表象，事实上……她的大半近身攻击的战术，都是用腿进行攻击的，在源气加持之下，那腿可挑万斤担，践踏之下万人丧！
  但是此刻，施雅却忽觉，往常那在源气加持，无往不利的长腿，在那越发靠近的手掌攀附下，越发无力，使得她整个人都有些头晕目眩了起来。
  “呼……”
  她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彬……我姑且这么叫你，你不觉得，你现在……在对我做极为冒犯的事吗？”
  “……”
  在她身下，青年干咳几声，只觉浑身的疼痛缓缓平息。
  彬自然很清楚，自己当下所做的事情……相当的冒犯。
  但是他更清楚……自己体内蒙受恩赐的神血，来自何人。
  仅仅是指间接触前人的腿足，他就能察觉到体内暴动不已的脏腑缓缓平息。
  在他的世界，吞噬妖血，便可异化为妖人，也会因此，进而拥有妖物的劣根性。
  想要让自己妖化的弊端，减到最轻，那便是要与承蒙自己妖血的异兽，近距离接触！
  为此，彬见过许许多多的人们，将自己埋在妖尸之内，为的就是那一丝蜕变之机！
  然而面前的神族，看起来高高在上，难以得逞，但近距离接触，却是并非如此。
  他很是轻易的，就用了痛苦的表象近其身，进而减轻体内的异化症状！
  “咳咳……”
  彬颤抖的站起身，往前一拜。
  “多谢施雅殿下。”
  “给我三日时间，让我熟悉这份力量之后，届时，我会前来献上计策。”
  “嗤……”
  施雅脸色微沉，道：“你最好别忘记你说的。”
  “现在……在你离开前，我有必要提醒你，熙雅，也是我的神仆。”
  “她将我赐予她的机缘，送给了你，如果你现在能感受到体内源气的话，那么那些环绕在你脏腑间的异色源气……可以让你快速进境。”
  “现在，我会让云研安排你的住处，监管着你。”
  “我就给你五日时间，五日之后……你没能给我任何答案，我会亲手……杀了你。”
  “……”
  彬点点头，往门外出去。
  而见青年离去，施雅脸色涨红，喘息几声，只觉腿脚发软。
  “这个可恶的家伙……我真是失了智！”
  “把神血分给别人之后，我可是会很虚弱的……不然这个家伙怎么可能得逞……”
  “居然一直抓着我的腿……可恨！”
  她说着说着，拉扯着洁白的碎制长裙往下看去。
  施雅一直喜欢穿碎制的洁白长裙，身为神族的女性，与男性不同，都是穿戴凸显身材的衣饰，而她自以为豪的便是那双长腿。
  不仅好看，配合源技，更是能直接踢死不少心怀不轨的家伙。
  然而现在…
  裙摆依稀透过的碎影之下，犹如白皙的玉骨肌肤之上，一点淡漠的红晕手痕在上显现。
  “淦！”
  施雅往下伸手按压，揉弄着那红色的淤痕，不禁低骂出声：“真的要是给不出答案……我活活踢死你！”
  ……
  低吟的血花不断鼓动，仅仅是瞬息之间，彬就感觉浑身脏腑之间的滚烫，那种种撕裂的苦痛，像是将他扔进刺刀地狱之中，来回的细细切成臊子……
  然而在那深处，一点带着发痒般的刺痛感，不断提起。
  “……”
  像是一道细微的白光，深居丹田气海，不断蛰伏，盘旋，浮动。
  “炁……”
  彬感知着丹田里蜷缩的白气，不禁热泪盈眶。
  那个吃人的世界……要是他早有这份力量，也不至于颠沛流离！！
  然而……这个世界，与他所熟悉的世界，并不同，在下一瞬，他就能察觉到身上不断开裂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愈合！
  “这！？”
  在他身旁，瓦伊凡的龙女，云研目光微凝：“你的源技……看起来像是再生性质的……”
  “性质？”
  彬闻言，不由一惊。
  “你们这的炁是单一释放的招式吗？”
  “啊？”
  云研听着青年的描述，只觉有些奇怪。
  她觉得自己好像听的懂，但好像又听不懂。
  她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不知道你的认知是怎么样的，但……我们这里，体内的源气只能凭借神众的恩赐，进而觉醒单一的源技。”
  “当然，神众之间也是一样的，但是你若是抵达第三境的话，有着源气加持……肉身可能比我还强……”
  “……”
  彬闻言，内心沉思。
  “与我的世界不同，这里的‘炁’，被限制了。”
  “所有人觉醒的力量，只能单方面的使用一种源技，我不觉得，他们不会去进而研发别的出路……”
  “但在那之前，再生……再生自愈……这个天赋……”
  “只要我体内的源气充足，我便可以不断自愈，恢复状态，跟那个到处屠杀人族城镇，像是做了晨跑运动的魔众将帅……如出一辙……”
  ‘哗……’
  还不待彬细想，在他的肩膀位置，已是出现一道血口，依稀可见青色的气流往上蒸腾……
  “！？”
  云研看着青年身上流转的青色源气，双眼微凝：“天……你这东西……不会是熙雅的那个血果吧？”
  “血果？”
  见青年不解，云研怒骂道：“就是吃了不断恢复体内源气的东西啊！？”
  “那可是施雅殿下特批的东西，给你这个家伙吃……熙雅是多怕你死啊！？”
  “！？”
  彬僵硬的转过头，看着肩膀上散逸的青色源气，内心回想起那个蓝发的身影。
  他抿紧嘴唇，内心沉思。
  “熙雅……我记得她给我的这个东西，就是看起来像是苹果的东西……”
  “如果是源气……源气……对了，我现在可以自愈，那么这些即将散逸离开我体内的源气……”
  “会成为我速度进境的起点！”
  片刻之后，他已然在云研的指示下，找到一个修炼者专门闭关的场所。
  正是石洞边府，杂草流转之下，灰尘密布。
  天台洞光，投照出石墙之上道道兵武残痕。
  ‘噗嗤……噗嗤……’
  细微的血口，在肉躯之上，不断开裂，进而散逸出道道青色的源气……
  看着身上不断散逸的源气，彬心间微沉，思考道。
  “果然……熙雅她给我的东西，很不简单……”
  “不断恢复源气的本身，亦或者有恢复气血的作用……”
  “是熙雅她……兴许是想着给我恢复气血，让我体躯不会过于劳累……”
  想起那个在他面前巧笑嫣然的蓝发女子，彬目光沉敛，更是哀意。
  “熙雅，你肯定没想过……我会成为修炼者吧……””
  “这血果，先前，进了我体内，会让我气血保持正常，但是现在，在我成为修炼者之后，体内无法储存这些源气，自然会散逸……”
  “如果我对修炼一无所知，必然荒废这些……但好在，我曾经是个学者。”
  “一个……为了修炼，不择手段的学者。”
  “现在……熙雅，你再等等……我会变强，只要……几天。”
  ……
  ‘啪啦……’
  ‘啪啦……’
  血花在地上不断闪烁，宛若细雨。
  伤口之上，牵连的伤口再度崩裂，进而愈合。
  在愈合的期间，彬能感受到，丹田之内，那纯白无暇的源气，缓缓发绿。
  正所谓物质守恒，任何纯粹的物质，都会在使用的过程彼此消耗，转换成其他事物，而眼下，那些原本应该散逸的青色源气，在他这疯狂的手段下，不断回流，进而化作他源气的一部分！
  下一刻，他看向腰间携带的一把短刀，看向自己的胸膛，依稀可见那些脏腑的裂口，内心一狠，已是往身上捅去！
  “噗嗤！”
  “噗嗤！”
  碎裂的、殷红的、混杂的……
  种种血液顺着山洞的地表不断沾染，非人的嘶吼声在空冥的洞内不断呼啸。
  “不够…”
  “不够……”
  “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