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屠杀，无力（前传三）

  这是何等美景？
  一如幽蓝如晚霞般的夜幕，又像是那之间的点点柔荑云彩，既随和，又带着令人可望不可及的崇高。
  人怎能幻想自己能碰到云彩？
  然而现在，这片云彩在缓缓抚摸着他的脸，将他脸上的污渍不断擦拭而去。
  “好了，这样你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她的语气，带着柔和般的爱意，直叫人内心发暖，恨不得将其拥抱在怀。
  然而彬一直都是骨子里，认为自己卑微、可有可无的人。
  那个世界带来的，不仅是人吃人的惨状，还有彻底无能的……自己。
  他看着自己肮脏的衣饰，回过神来。
  “我记得，你好像有事才来找我。”
  “是哪里出现问题了吗？”
  “欸……”熙雅低笑出声：“别这么说嘛，我很想见你的时候……不能来吗？”
  她说话间，身躯隐隐靠近，馨香扑鼻，直让人心神迷醉。
  彬吸了吸鼻子，连忙后退几步。
  “我还记得你给我添的麻烦……”
  这段时间，彬就像是一名后勤主管，除了调度人口，便是一直在后方，负责进行各种实验性质的操作，虽然对很多人听自己的话感到疑惑，但最后都会照做。
  但，更令他头疼的就是面前……时不时来找事的蓝发女子，像是偶尔拉到外面的试验麦田，进行莫名的操作……
  想起数日前，那个难熬的下午，彬嘴角颤抖。
  作为曾经被数个城市安排成为守田的炮灰……他从没想到，来到另一个世界还要种田……
  种田事实上，是极为吃苦的，各种掘地、开垦，以及种种，在没有器械的帮助下，那种压迫极高的体力劳动，能将任何的青年小伙变的面黄肌瘦。
  但这都是最简单的，也是常人能接受的。
  彬怕的……就是在种植养护植株的时候，跑来恐怖的诡异，异兽，四处摧残……
  因为他没有力量，设置的各种陷阱都会被逐一捣毁，最后甚至是被地方官安排去清理豸猪的排泄物……
  “哎呀，别这么说嘛……？”
  她望着彬有些灰白的脸色，不禁捂嘴，低笑出声：“我可是在施雅大人那里，给你求了很久，才得来这个机会的哦？”
  “我觉得……”
  “等等，你先别说话！”
  熙雅神色陡然间，变得认真无比，转头看向施城外围，顿时变色。
  ‘嗡嗡嗡……’
  隐隐的，彬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伴随着那阵阵嗡鸣，依稀可以看见周遭的地面不断激发起微尘。
  地震？
  还是……
  他看向远处，顿时一愣。
  “这是……什么？”
  ‘咚——！’
  ‘咚————！！’
  只见远处，施城的城墙外围，一只高达三十余米的生物缓慢接近，犹如乌龟般的头颅，浑身甲壳之躯，亮如白昼，在它的身躯之上，依稀可见一个个发白的人形光影，那些光影，就像是海面下的海草般不断朦胧闪烁，飘荡无序。
  而在那座巨物的头颅之上，几个身穿白袍金边的人影，冷漠的俯视地面。
  ‘轰——！！！’
  随着一声声剧烈的爆响，城墙被一把冲破，而在城墙之下，各个彬所熟悉的人影，被不断落下的碎石轰砸的血肉模糊。
  “？！”
  彬看着眼前的一幕，内心突兀生出一种熟悉的恐惧感，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蓝发女子，颤声道：“他们是……？”
  熙雅抿紧嘴唇，身躯发抖。
  “不……那些家伙，是神众，他们……他们怎么来了！？”
  “施城不是一直都不在神众的管辖区域吗！？”
  听着熙雅的颤声，彬内心发沉。
  “神众……是什么？”
  “不管他们是什么，骑着那种异兽……毫无疑问，上面的人就好比主城的总将统领，进行巡游……不，他们这种巡游践踏无辜的方式……任何一个主城的镇守遇到，都会将其打个半死……”
  “可为什么……熙雅这么的怕？”
  “她们的镇守，那个城主难道不赶紧出来驱逐掉这些人吗？”
  还不待彬细想，远处，已然是场面哄乱起来。
  ‘轰——————！！’
  只听一声轰鸣，那巨龟硬生生踩踏掉数座楼栋，无视着地下集聚的人众，不断前进。
  它行进着，碾压着，血与肉、白杂粘稠的液体彼此纠缠，混序一地，而在地上，是从始至终，都保持跪伏的人群。
  “！？”
  几乎是所有人，窥见那高大的物体靠近，同时失了智般，逐一跪伏，俨然忽略了自己就在脚下，会被践踏身死的局面。
  “这……”
  彬通体发寒，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着血色充斥的一幕。
  “他们疯了吗！？”
  “那个异兽前进过来，他们为什么不躲，反而要跪！？”
  “镇守呢！？”
  “镇守不赶紧出来把这些人直接杀了吗！？”
  “这些人……”
  ‘啪——！’
  还不待他说完，脸上已是挨了一巴掌！
  “！？”
  彬转过头去，只见熙雅眼角通红，泣声道：“彬……我求你了，不要说了，他们听得到的……”
  “现在，赶紧跟我跪下来，我们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
  “……”
  见面前的蓝发女子哭泣，他也是慌了神，内心的愤恨，恼怒，全数冷了下来。
  ‘扑通……’
  在熙雅的拉扯下，他跟着跪地而下。
  就在这跪拜的期间，耳边，各种密集的声响不断响起。
  彬的听力很好。
  在他所在的世界，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尤为注意，这也就间接让他尤为注意自己的听力。
  然而在此刻……
  那种听力仿佛变成某种折磨般，不断混杂着他的思绪。
  “啪嗒啪嗒……”
  这是血肉被挤压的声音。
  “不要……！？”
  ‘噗啪——！’
  这是人们惨嚎，而后被践踏的声音。
  “慈悲的上神啊……我们……”
  这是哭诉与哀求的声音。
  然而他们的声音……坐在异兽之上的人众，从始至终都没有理会。
  他们无视着下方的尸血，仿佛连往下督一眼都是无意义般，一直都保持着抬起头的动作，望着施城中心的某处高楼。
  ‘轰隆隆……’
  轰鸣的声音不断在耳边远去，而彬稍微的抬起头，望着道路。
  尸血淹没着道路，有着他不少认识的人，包括刚刚研究出某个膛线枪管的青年，在此刻……
  像是黄泉的彼岸花群，腥红一地。
  彬双眼不禁颤抖，一股疑惑深深从心中生起。
  “为什么……你们连躲都不躲？”
  “明明只要走几步……就能躲开了啊？”
  “你们……到底在恐惧什么？”
  “嗤……”
  似乎是火气上来，他抬起头来，仔细看向远处的巨龟，死死的凝视着上面的某个人影，而就在这时，一道光影霎时间出现在眼前。
  ‘嘭！’
  霎时间，像是风压、又像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径直将他按压在地上。
  “？！”
  “我很好奇，卑贱的人族……什么时候，有资格看我了？”
  此人，白衣加身，外披黑袍金边，栗色的长发，犹如鞭绢般彼此缠绕，面相阴柔，双眼之内，戾气十足。
  他便是神众之内的中位神族，名为——喻杨。
  此刻，他看着‘趴’在地上的青年，低笑出声：“我很奇怪啊……你们这些以往都只会跪在地上垂怜的垃圾，什么时候，多了这种胆魄，竟然敢直视我？”
  “我可以感觉到，你很生气……但这也让我，感到很疑惑？”
  “你一个区区的人族，有什么资格对我生气？”
  “嗤……”
  彬撑起头颅，想要仔细看着上面的人影，然而一股莫名的气压顺着脏腑，不断撕裂着身躯，就连视角，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他很清楚，一些强大的修炼者，全身都会爆发出可控的威压，现在……
  他就是处在这种威压之中！
  但这！
  就能让他屈服！？
  就算是再怎么荒诞不堪的主城，都不可能有如此赤裸裸的血腥屠杀！
  ‘咔拉咔拉……’
  他吃力的抬起头来，正待起身，一道血色的霞光突兀出现在他的视角沉入脑海，随后——耳边只能听到细微的声音。
  朦胧的视线下，他看到了……一个蓝发的女子，站到了他身前。
  “……”
  熙雅右手微抬，将手上外散的血色源气缓缓收回，沉声道：“还请上神切莫怪罪，这个人族脑子受了点伤，不知卑贱，亦不知礼数，还请大人网开一面。”
  “呵呵……”
  他低笑出声，道：“此人左右一个蝼蚁，死活对我而言倒也无关紧要，倒是这位姑娘……你选择站出来，想必，应该知道我们神众的规矩。”
  “我观你身上的源气，想来，你是施雅的神仆，所以……”
  在熙雅没反应过来的瞬息间，一只手掌散发着冰凉的气息，缓缓托起她的颔首。
  “！？”
  喻杨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女子，语气冰冷：“你知道，你的生魂能值多少吗？足够补偿……这个蝼蚁，冒犯我的代价吗？”
  生魂，是除却神族，其余种族的魂魄，在这个世界……也是神众间，互相交易的筹码。
  喻杨缓缓举起左手，语气无比森冷：“我来你们的城市，是为了找那个神族后裔的施雅，想不到这么一座城市……居然到处都是蝼蚁的种族。”
  “你们当真是……恶心到我了。”
  “知道我来此地的期间，灭了几座城市吗？”
  “为什么这些恶心的蝼蚁，在这里到处都是？”
  他不断说着，道道森冷的气压不断从他身上释放而出。
  而在地下，尚有意识的彬，听着更是心生怒火，然而在那威压之下，浑身的血肉已是皮开肉绽，血水横流！
  他内心愤恨，怒骂不已。
  “该死……”
  “是我错了……”
  “这个世界，比我先前的世界，要更加混乱！”
  “居然无视着这些人动辄屠杀数万……要是有几名国公当面……必要让你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