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国破山河在（13）

  它觉得自己能够伤到程玉。
  可是完全没想到，自己刚扑到程玉面前的时候，就被程玉手腕上的镯子给弹飞。
  它痛苦的倒在地上蜷缩着。
  眼神不甘的看着程玉。
  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伤害到程玉以后，它突然像是反应了过来什么，起身就往远处跑去。
  程玉没有害怕，只是静静地看着它跑走的背影。
  只见田中关森以为自己能跑得了，可是没想到它跑了没多远，整个魂魄就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给吸了回来。
  又回到了程玉的身边。
  它又尝试了几次，伤害不到程玉，又逃离不了，只能待在程玉的身边。
  田中关森：“……”
  程玉见它终于歇停下来，冲着它淡淡一笑。
  “现在，你可以看着我们是怎么把你们的人给赶回去了。”
  田中关森一脸的不服气。
  长关隘。
  谢督军阵亡，他所带的部队几乎团灭，谢知衡留下来的人也死伤过半。
  可留下来的人没有一个离开的。
  谢知衡又带人堵上了长关隘的缺口。
  他们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抵挡着攻上来的敌人。
  好在谢知衡他们炸了敌人的弹药库，敌人的炮火攻击比起之前要小太多了。
  就在他们即将弹尽粮绝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援军，是援军吗？”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众人齐齐往身后看去。
  只见乌泱泱的人群冲了上来。
  他们有带武器的，也有拿着长刀的，什么人都有。
  此时眼神里都是一个信念。
  那就是守住长关隘，将敌人赶出去。
  程玉这会也在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的谢知衡。
  谢知衡站在敌人的尸体上，突然就冲着程玉笑了。
  他知道，他没有看错人。
  程玉快步上前，抱住了谢知衡。
  敌人显然是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多的援军！
  而且这些人，看起来是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见到他们被吓得闻风丧胆的百姓。
  此时却一个个的像是杀红了眼的修罗。
  从气势上，倭国士兵就已经输了。
  “狗日的，你们杀了我妹子，我要弄死你们！”
  有个男人突然暴起，冲着一个士兵扑了上去，一口咬掉了那士兵的鼻子。
  士兵疼的尖叫出声，脸上已经血肉模糊了。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还是被吓到了。
  倭国人看到关口上源源不断上来的百姓，只觉得心生恐惧。
  不知是谁第一个怕了，转身逃离。
  紧接着，大部分的倭国士兵转身逃离。
  “逃了，他们逃了！”
  “我们赢了！”
  “追上去，不能让这些跑了！”
  “快点冲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冲啊！”
  众人一听到这话，就好像打了鸡血一般冲了上去。
  倭国士兵被打的溃不成军。
  程玉扶着谢知衡找了个休息的地方坐下。
  “轰炸机会不会再次回来。”
  程玉突然开口道。
  谢知衡闻言愣了一下。
  也许。
  他们的人已经在尽快挖战壕了。
  “我们也会有那样的飞机吧。”谢知衡躺在地上，看着下过雨后湛蓝的天空。
  眼里满是羡慕。
  听到他的话，程玉和他一起躺下休息，两个人就这么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云。
  “会有的，不仅会有，还会比他们的更好更先进。”
  程玉说着，扭头看向谢知衡，目光认真。
  谢知衡冲着程玉笑了笑，没有说话。
  只是他伸出手，摸了摸程玉的脸。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谢知衡总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程玉。
  并非是那晚。
  他觉得在那晚之前，他就已经见过程玉了。
  “也许是上辈子吧。”
  程玉笑道。
  长关隘守了下来。
  百姓们兴高采烈大受鼓舞。
  这件事也在国内迅速传开来。
  甚至鼓舞了全国的百姓们。
  全国自发开始抗倭。
  而且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潜伏在国内的倭国人被揪出来大半。
  程玉带着人支援长关隘的事迹也被传扬开来。
  如今北平城的人见到程玉都尊称一声程先生。
  是很尊重的称呼程先生的。
  长关隘重新布防，如今就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城里人也没有那么紧张害怕了。
  开始准备战死将士们的后事。
  几乎户户挂着白皤。
  程玉再次来到医院，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谢知衡，无奈一笑。
  “我又来给你送饭了。”
  谢知衡目光温柔的看着程玉。
  对程玉来说，这不过就是短短几天的时间。
  可是对谢知衡来说，这几天简直就像是的天翻地覆。
  他那么多的兄弟战亡，父亲也没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不赶走倭国人，他死不瞑目。
  “督军那边，你别太担心，先养着伤。”
  程玉安抚着谢知衡。
  谢知衡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响起的是敲门声。
  “是我。”
  顾香香的声音响起。
  听到顾香香的声音，程玉走过去开门。
  “顾小姐。”
  程玉和谢知衡自从上次在病房里见过顾香香，就再也没有听过顾香香的消息了。
  有人说顾香香受了打击，在家里闭门不出。
  也有人说顾香香离开了北平，被家人送去了国外。
  也有说顾香香要嫁人了。
  北平城里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这会见到顾香香，程玉还是冲着顾香香微微一笑。
  看到程玉，顾香香的脸色没有之前那么难看了。
  她上下打量着程玉，最后冲着程玉道：“输给你，我认了。”
  她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
  听到顾香香这么说，程玉有些微愣。
  只是不等程玉反应过来，顾香香就往里面大步走去。
  顾香香看着面前的谢知衡，语气认真，一字一句道：“谢知衡，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并不代表我不优秀，只能证明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对吧。”
  她如今剪了短发，也没有穿裙子，而是穿着背带裤和衬衣，飒爽的模样美艳动人。
  不过这对谢知衡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他听着顾香香的话，淡淡点了点头。
  顾香香这才笑起来。
  “我已经说服我爹，把家里的钱捐给部队，还有，我要出国了。”
  顾香香这么说，谢知衡和程玉没有任何的意外。
  顾家把顾香香当成掌上明珠，如今国家这么乱，送顾香香出国也是正常的事情。
  “行，去个安全点的地方。”
  谢知衡道。
  虽说两个人没有什么可能，但是毕竟还是朋友一场，谢知衡还是开口道。
  “不，我要去考飞行员，我要参军。”
  顾香香认真道。
  顾香香的话，让程玉和谢知衡都愣住。
  “我和阿恒一起去，他非要跟着我，就是个甩不掉的跟屁虫！”顾香香说着，似乎是有些懊恼的样子，可是眼底的笑意掩饰不住。
  阿恒。
  程玉知道这个阿恒是谁。
  沈家的太子爷沈恒。
  谢知衡听到顾香香这么说，眼神有些微微泛红。
  一旁的程玉更是眼眶温热，嗓子有些痒，有些疼。
  谁都知道，顾香香和沈恒他们这一去的结局是什么。
  他们明明可以拿着家里的钱财去过更好的生活，可是他们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这让程玉想到了他所在的那个世界。
  当时的战争里，第一代抗日飞行员。
  是一批官二代和富二代组成的抗日英烈群体，近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英雄牺牲。
  想到这里，程玉再也忍不住。
  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将房间里的空间留给顾香香和谢知衡。
  站在窗口，程玉缓了好一会，才调节好情绪。
  就在他转身准备回房间的时候，就听到顾香香从里面走出来。
  顾香香看到眼眶发红的程玉后，冲着程玉走过来，笑了笑道：“你不用为我伤心，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还有，你好好的照顾谢少帅，你照顾好自己，不然，你要是死了，我就来把少帅给抢回去啊。”
  顾香香原本是钻了牛角尖的，可是当她知道督军在长关隘惨死，尸骨无存后，她痛哭了一场。
  督军对她很好，如同女儿一般疼爱。
  她本以为情情爱爱对她来说是天大的事。
  可是如今她才明白，那不过是生命中轻如鸿毛的一点小事。
  如今，她有着重如泰山的事情要做。
  她的人生，也将因为自己的这个选择而更有意义。
  田中关森知道顾香香是谁。
  它看着顾香香毅然选择了这条路，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是能够理解的。
  就好像他们国家的那么多优秀的人选择了效忠他们的陛下。
  为了他们的陛下背井离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征战。
  他到现在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反而，他觉得自己是不会错的。
  他们的陛下也不会错的。
  错的是这些人。
  第一批飞行员培训出来，他们国家也买到了属于自己的飞机。
  可是太少了。
  而且都是淘汰落后的。
  战争还在继续，开始全面爆发。
  全国百姓有钱出钱，没钱出人。
  田中关森跟在程玉的身边，逃不走，死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程玉和谢知衡联手将他们的人打的落花流水。
  当然他们的人也赢过，只是惨胜。
  又是一年深秋。
  呼啸的风扬起落叶。
  程玉拿着披风给谢知衡披上。
  又重伤了一次的谢知衡的如今身体很差。
  他几次都是被程玉从死人堆里给挖出来的。
  好在，敌军依旧没能拿下北平城。
  两个人看着城里的百姓，一时间有些恍惚。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光景。
  这一年，过的尤为漫长。
  “督军，西北战报！”
  副官耿光急匆匆进来。
  谢知衡看到耿副将进来，恍惚了一下。
  他这一年，身边已经换了三个副将了，前面的几个，都已经阵亡。
  季林也牺牲了。
  季林带人搜寻城里奸细的时候，遭遇了埋伏中枪身亡。
  谢知衡拿起战报看了眼，身子晃了一下。
  注意到谢知衡的反常，程玉过来，从他的手里拿过了战报。
  只是还没看，就被谢知衡一把抱住。
  谢知衡几乎是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压在了程玉的身上。
  程玉差点没撑住，可是他很快就又反应过来，稳稳的站着，撑住了谢知衡。
  “没事的，没事的。”
  程玉能感受到谢知衡的情绪变化。
  就在程玉心里难受的时候，就听到了谢知衡哽咽的声音。
  “程玉，不要离开我，可以吗？”
  这是谢知衡第一次在程玉面前哭。
  就连谢督军下葬的时候，谢知衡都没有掉眼泪。
  这一年多，程玉看着谢知衡的成长变化，他犹如变了个人一样，撑起了这座城市，带领着其余的军阀，开始全面抗战。
  几乎是战无不胜。
  可是程玉知道，谢知衡也只是个人，是个普通而又不平凡的人。
  “好，我不会离开你的。”
  程玉应下，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谢知衡的后背。
  轻拍他的时候，程玉看到了纸上的字。
  【十月二日，飞行员沈恒、秋落、徐远发、顾香香于永城任务中阵亡……】
  顾香香和沈恒阵亡了。
  程玉的眼睛似乎是被这几个字烫的发疼，眼泪也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
  他没想到，顾香香阵亡了。
  顾家还不知道这个噩耗。
  程玉和谢知衡紧紧地抱着，几乎是从彼此的身上汲取一点能量。
  二人悲痛过后，还是要去顾家一趟，告诉顾家的人这个噩耗。
  这一路，两个人并肩走去。
  走的极为艰难。
  可是却又异常的坚定！
  到了顾家门口，两个人就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顾先生。
  顾先生在顾香香离开的时候一夜白发。
  自那以后，他经常在门口等着。
  等他的女儿归来。
  谢知衡和程玉经常会过来看望顾先生，和顾先生聊聊天说说话。
  今儿又见到顾先生。
  顾先生先是笑着和两个人打招呼。
  “小程，知衡啊，你们来啦，最近不忙吗？”
  顾先生为人温和慈祥，尤其是对待谢知衡和程玉十分的喜欢和疼爱，就好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听到顾先生的话，程玉最先没忍住，眼泪落了下来。
  谢知衡的眼眶有些红，看着面前的顾先生，没有说话。
  顾先生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凝固，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身子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