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记得钱汇给我娘

  郑国强带着郑耀武走了后，宋幼林手里拿着一块山楂糕笑眯了眼。
  反派真可爱呀！
  他把山楂糕送到嘴里，享受了一会儿酸酸甜甜的感觉，下了床。
  这时候临床的老婆婆正好睡醒。
  “婆婆，求您帮我看下我娘，她要是醒了，您帮我找人叫护士行吗？”
  “你要去哪儿啊娃娃？”
  “我去给娘买点吃的。”
  现在正是农忙时节，村里忙得四脚朝天，根本没人有功夫过来照顾他们，支书把握着村里的大方向，更不得空，今天能来一次已经很不错了。
  宋幼林心里十分感激知足，已经跟郑支书说了不用再来，他能照顾好自己和他娘。
  郑支书正愁这事，见宋幼林这样懂事，他也挺高兴的。
  不过临走时，还是不放心，又给宋幼林留了钱票，跟病房里的病友们恳求过多照顾照顾两人才走。
  三人都答应得十分痛快。
  “行，你别乱跑就行。”老婆婆笑道。
  这时候的小孩大多放养，七八岁就能帮家里看孩子、干各种家务活了，她见宋幼林精神头挺好，年纪差不多，就稍微交代了一下。
  “嗯，我会的，谢谢婆婆。”
  宋幼林换好衣服，出了医院门，一路打听着去了邮局。
  这个时候，打长途电话都要在邮局取号排队。
  宋幼林一进去，就被一个瓜子脸的漂亮姐姐给叫住了。
  “小朋友，你来干嘛的？你家长呢？”
  “我娘住院了，我爹在京城工作，我要给他打电话要点钱。”
  小姐姐刚才就看到宋幼林头上包着的纱布，本来不大的脸，衬得更小，好可怜的样子。现在听说这孩子的娘住院，只能自己来打电话，瞬时心里一软。
  “走，姐姐带你去打。”
  “谢谢你姐姐。”宋幼林朝小姐姐弯腰表示感谢。
  小姐姐心更软了。
  她牵起宋幼林的手，直往电话那屋走。
  有小姐姐领着，宋幼林不仅排队的时候有地方坐，有水喝，还有小姐姐提醒。
  “要不要我帮你拨啊？你会打电话吗？”
  “会的。谢谢姐姐，你快去忙吧。”
  这时候正好有人叫她，她摸摸宋幼林的头，就赶紧过去了。
  宋幼林按照纸条上的名字拨了电话，坐在那里耐心等着。
  “嘟……嘟……嘟……”
  电话那头响了半天才被接通，是个甜美的女性嗓音：“请问，你找谁啊？”
  “你好，我找宋立国宋同志，您跟他说是他家人找他就行。麻烦您了。”
  “行，小朋友你稍等会儿。”
  “好的，谢谢啦。”
  京城市报社。
  宋立国本来在忙着赶稿子，听小张说自己家人来电话，还是个特懂礼貌的小孩，问他是不是他闺女。
  宋立国很高兴。
  他的一双儿女十分聪明伶俐。特别是女儿宝珠，在学校里，都代表一年级的小学生上台发过言，是他的骄傲。老爷子也分外喜欢这个小孙女。
  这让他脸上觉得特别有光。
  不过……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学校才对。
  再说，宝珠也从来没有往他单位打过电话。
  难道是丽萍打过来的？宝珠在她旁边？
  丽萍有时候会提前接孩子回家看爷爷，这点他是知道的。
  宋立国在楼道里胡乱想着，脚步轻快地走向另一个办公室角落的电话。
  他拿起电话，笑着“喂”了一声。
  只听电话里回应道：“爹，是我，宋幼林。”
  这童声清脆响亮，不辨男女，十分好听，却不是宝珠每次跟宋立国说话的亲昵，而是透露着疏离。
  心中一紧，宋立国突然有种挂电话的冲动。
  似乎猜到宋立国要做什么，电话里传来不紧不慢的一句：“宋同志，不想你的丑事人尽皆知，就别挂电话。”
  听到这，宋立国立刻断了挂电话的心思。
  他用手捂住话筒，看看四周的同事，还好，都离电话这张桌子远得很，也没人关注他。宋立国这才放心把听筒重新放到耳边，放低声音说道：“逆子，你在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宋幼林这边翘起了二郎腿，突然想到自己还在发育，不能让盆骨变形，立刻把腿又放平。
  “你不傻了？”
  宋立国乍一接听电话，有点懵，说了两句突然反应过来，这儿子以前根本说不出来这样的话，甚至，根本就不和自己说话。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原主自闭，没准就是在京城待的。
  没见原主回来后都变往好处变了？
  宋幼林心中吐槽，没有搭理宋立国的傻逼问题。
  宋立国没得到答案，可明显能感到宋幼林肯定已经好了。
  他立刻想了想接宋幼林回来的可能性。
  为零！
  他现在有了新家庭，有儿有女，绝对不能让人破坏他的幸福。
  当初他在乡下坚持不住结婚后，老爷子发了好大的火。把宋幼林领回去，老爷子也看不上。
  没有任何好处。
  “你找我做什么？”如果是宋幼林受不了乡下生活，想让他接回去，门都没有。
  宋立国如是想，却不能说出来。
  郑春梅这些年不敢找他，他很清楚是郑春梅跟儿子待久了离不开，怕他再把儿子抢走。
  要是被她知道，自己本就不打算接他们回去，他们肯定不会再投鼠忌器。
  他们再反过来找他要钱，就会成为一辈子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你是我爹，你说我找你干什么？”宋幼林无语，“我的抚养费你都没给我吧？”
  “你娘呢？让她来和我说。”不想儿子被抢走，就在村里好好当自己的泥腿子！
  宋立国心里已经打好了草稿。
  让他给钱，不可能。
  他轻轻松松就能拿住郑春梅。
  “别扯我娘。”
  宋幼林没把郑春梅生病的事告诉宋立国，这个人渣不会心疼，只会高兴吧。
  “我只要我们应得的钱，宋同志别再顾左右而言他。否则我就得去问问你单位的领导，重婚罪是不是该开除，问问你的好妻子，她嫁的人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家了。”
  说完宋幼林也打算不多说什么，说多了浪费唾沫。
  电话中，两人沉默了一分钟，宋立国先开了口。
  “你要多少？”宋立国下意识地像跟大人交谈一样，肃立，肃颜，严阵以待。
  “这七年，你没为我和母亲的生活操一份心，我的抚养费我不多要，就两千块，我娘的精神损失费两千块，我的封口费两千块。”
  宋立国：……
  他看宋幼林是疯了！
  居然能提出这么不可思议的要求！他知道六千块钱是多少吗？一开口就是六千！
  他一个月的工资也只有七十多块。
  “宋幼林，这么多不可能，我只给你五百。这已经是巨款了。”
  “一分不能少。记得把钱汇给我娘。哦，对了，还有布票、粮票、油票这些，我不多要，你看着给。”这个年代光有钱还不行，还得要票。
  不要票的在黑市，比市场价贵不少。
  电话里沉默无声。
  宋幼林打破对方的沉默：“别告诉我，你连娘的名字和地址你都忘了。”
  “没忘。”宋立国咬牙切齿。
  “没忘就好。那麻烦宋同志你快点，嗯……我看就今天吧。过三天要是没收到，我保不准会给你老婆打电话。结婚证，我娘还好好保管着呢。”
  宋幼林把该说的都说了，直接挂断电话。
  “嘟嘟……”
  放下话筒，宋立国脸色黑得吓人。
  好儿子，居然都敢威胁他了。
  他当初是跟郑春梅结过婚领过证的，如果被找过来，是会被判重婚罪的。
  可宋幼林怎么会知道这些？
  宋立国皱紧眉头。
  宋幼林肯定不懂这些，那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点。
  宋立国想到这里，当即把郑口村的人想了个遍。
  到底是谁呢？
  当年他已经设计郑春梅跟家里断得干干净净，而且他们家里人也都没那么聪明。
  郑春梅不想找他，村里其他人更不可能多管闲事。
  所以这小傻子怎么可能会有人指点？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汇那么多钱回去。要不然老爷子知道了更瞧不上他，丽萍也得跟他闹翻。
  给个一两百就不错了。
  宋立国做好决定，立刻去邮局直接给两人汇了两百，汇款单也一起邮寄过去。
  回家的路上他劝了自己好久，心头的火气才渐渐消了。
  一定是宋幼林太小，不知道钱的分量。
  这些泥腿子一年到头赚不到这么多钱，只要看到那两百块钱，肯定就知足了。
  想了这么多，他都没有为宋幼林的改变而高兴。
  毕竟，他不缺一个不讨老爷子喜欢的儿子。
  --
  宋幼林打完电话，给了钱，没有直接回医院。
  他又打听了供销社，去那边买东西。他个子小小的，人只比柜台高一丢丢。售货员看到他踮着脚才能从柜台露出眼睛的样子，都笑起来，觉得特别好玩。
  宋幼林倒是无所谓，他小大人一样买了点心和奶糖，就走了。
  现在渣爹的钱还没到，他不敢使劲儿花。
  等回了病房，宋母还没醒。
  他正要去给宋母打水，擦擦身体。就见凌医生进了病房。
  “小朋友，你怎么能乱跑？”凌医生说话非常严厉，“你伤得很重，如果出什么事，怎么办？”
  说着，他上前开始给宋幼林细心地换药。
  宋幼林乖乖地坐在那里，也不辩解。医生大部分都是很负责的，她嘱咐几句，是好心，自己听着就行。
  凌医生见小朋友乖乖的，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说话重了，一会儿说点话哄哄他。没想到拆开纱布，就见宋幼林的伤口居然快要愈合了。
  “小朋友，你恢复得不错。”
  她还真没见过恢复这么快的病人。昨天孩子来的时候，人状态很差，伤口也很深。
  经过一夜一天，人竟然就没事了。
  “虽然好得快，还是得多注意，别碰着水，多休息。行了，我先走了。”凌医生是专门来看宋幼林的，见他没事，也安心地准备回办公室。
  “谢谢医生。”
  宋幼林赶紧上前塞给凌医生两块奶糖。
  凌医生又给宋幼林塞回手里，走了。
  等到第二天，宋母并没醒。
  宋幼林焦急地去找医生。
  一群医生忙活了好几天，会诊检查积极治疗，终于在第五天，宋母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