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回忆

  李无忧发烧了，
  烧的很严重，
  他是在凌晨烧起来的，
  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
  他迎着黎明陷入沉睡……
  他听到有人在叫他，
  “无忧！无忧……”
  是谁？
  李无忧睁不开眼睛，他觉得自己的眼皮有如千斤重。
  他好累，好困，不想醒……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
  他梦到了他第一次见到谢惊鹤的时候。
  在见到这个人之前，李无忧从未想过这个世间会有一个如此符合他心意的人，
  在此之前，他认为所谓的一见钟情的戏码都只出现在童话里。
  谢惊鹤长得极好，
  剑眉入鬓，眼帘轻垂，眸光深邃带着点冷淡疏离，
  他的瞳孔不是纯黑色，而是深蓝，
  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眼底就好像平静无垠，波涛暗涌的深海，
  他喜欢看着人的眼睛讲话，
  有的时候会给人一种仿佛要溺毙在他瞳孔深处的错觉。
  鼻梁高挺，薄唇微微勾起的时候配上他唇下的那颗淡红色的痣，会中和掉几分他身上的清冷感，无端的给人一种深情温柔的视觉冲击。
  那比李无忧人生规划还要清晰的下颚线，修长干净的脖颈，
  肩宽腿长，
  一米九的身高使得他看大多数人的时候都会微微垂下眸子，使得他又隐隐带着些上位者的压迫感。
  最开始看到他的时候，他还以为谢惊鹤就是他的攻略目标，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系统却冷冷的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不是。”系统说。
  然后李无忧就开始被迫攻略系统指引他攻略的那个人。
  说实话，他的任务目标是帅的，
  但是或许是初见惊鸿，太过惊艳，
  他的眼里就看不见旁人了。
  那个时候，他的喜欢还很表面，
  他喜欢看谢惊鹤的脸，
  但是他的身份卡只是任务目标的一个小暗卫。
  原主还会些拳脚，到他这，他是啥也不会的。
  任务目标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佞臣，
  杀人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李无忧，一个和平年代的草根大学生，他哪见识过这场面，
  别说攻略了，
  系统给他骗进来，也不给他提供什么场外帮助，
  他每天如履薄冰的隐藏着身份，
  都不敢多看任务目标一眼，
  他也并不敢去打扰谢惊鹤，
  自卑？害怕？
  说不清的情绪，
  谢惊鹤是光风霁月的国公府长子，
  是他主子都要敬三分的对象。
  他只敢隐在暗处，
  在他主子来找人下棋的时候，才跟人换班，偷偷跟过来，远远地看人几眼。
  然后像个怀春的毛头小子似的，回去都会高兴很多天。
  后来的某一日，他被派去护卫府中小姐，护卫不力，
  小姐受了惊吓，冒了风寒，
  李无忧其实没什么办法，
  那小姐不知怎的非得去密林打兔子，
  李无忧没什么话语权，只能跟上，
  结果路遇绑匪，
  李无忧虽然在这个时代待过一段时间，也拼命地去学了些武术，
  但是那点时间学到的也都是皮毛，跟原主尚且不能比，跟这群绑匪也根本不够看。
  那群绑匪一个个目光狰狞的看着那小姐。
  李无忧觉得他一个21世纪根正苗红的大学生不能看这样一个姑娘在他的面前被玷污，
  他拼尽全力的对抗，却一次又一次的被踩在脚下。
  屈辱与痛苦裹挟着他，他看着那不过十五，六的姑娘哭的梨花带雨，他想着，哪怕他死在这里也不能亲眼看着这姑娘这般屈辱的死在他前面。
  绝境之时，是谢惊鹤救了他……
  一人一扇，谁也没想到一向以仁而爱人，有君子之风的谢惊鹤伤人时，身手亦这般干净利落……
  “戚三姑娘，谢氏长公子不该会这些拳脚功夫的，但事出紧急，姑娘可否理解？”
  救完人，谢惊鹤的语气中含有些许的告诫。
  “是，小女明白，请公子放心。”李无忧旁边那之前还嚣张跋扈的少女突然乖巧起来，
  李无忧胆大包天的抬头瞟了一眼，
  那姑娘眉眼含春，脸颊红透，里面的爱意遮都遮不住。
  谢惊鹤离去好久，这名戚三姑娘还是站在原地，似是有点傻了，
  然而却在一个转头后，她低下身毫不犹豫的甩了李无忧一巴掌。
  李无忧被扇的垂下头去，鲜红的掌印让他难堪到抬不起头来。
  火辣，疼痛，不敢置信。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这场穿越的残酷。
  在现代活了20多年，他哪怕活的很惨，但是他还是有自己小小的体面的，
  但这一巴掌，把他的所有体面都打没了，
  “废物！回去就让兄长把你剁了喂狗。”戚三姑娘恶狠狠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李无忧手掌轻颤，不敢吱声。
  他很怕，他其实也很怕……
  回到府里，李无忧被绑在木凳上，数不清的木棍一棍接着一棍打在他的身上，
  他的眼前血色一片。
  极致的恐惧下，他全身颤抖，连哭都哭不出声音……
  血打湿了他的破布衫，
  系统不理他，
  在他就要这么被打死的时候。
  是谢惊鹤再一次向他伸出了手。
  “发生了什么？”李无忧不知道谢惊鹤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低垂着头，屈辱感像是潮水般将他紧密裹挟。
  “一个废物罢了，没什么用了。”
  “没用的话，把他给我如何？我这边还缺个研磨的小厮。”谢惊鹤一步一步的走近李无忧，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
  李无忧晕过去的时候，含着满嘴的血腥味，他模糊的视线抬头再次看了看谢惊鹤的眼，
  他看到那双幽深的眸中没有半点鄙夷嫌弃之色，他平静的看着李无忧，
  唇角那颗小痣像是被他的血崩上了似的，艳丽的很。
  后来，他就被留在了谢惊鹤的身边，做一个小厮……
  两个人还是没什么交集，
  也是，那皎皎如明月的人跟他能有什么交集呢？
  谢惊鹤连需要他做事的时候都寥寥无几，两人连对话都鲜少有……
  他在那一世待了很久，
  为了变成一个对谢惊鹤有用的人，他比别人更努力的练功。
  他的公子身边也并不太平，他不需要无用之人。
  谢惊鹤没有折磨过他，也没有为难过他，甚至谢惊鹤可能都记不住他了。
  但是他却记得自己沦陷的开始。
  许是那是他第一次任务还需要熟悉，系统没给他提供帮助，也没有为难他一定要攻略那残暴不仁的任务目标。
  他就一日一日的观察着谢惊鹤，
  从小厮慢慢重新做回暗卫。
  他能观察谢惊鹤的时候就更多了，
  他是恨戚妄的，但是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他连报复都不敢。
  谢惊鹤协助新帝将这名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佞臣戚妄抄家的时候，
  一身玄色官服，居高临下的站在戚妄面前的谢惊鹤再一次惊艳了李无忧的生命。
  他像是个被家长带着出气的孩子似的，被打折的脊骨一下一下的直了起来，
  虽然他知道，谢惊鹤并不是为了他……
  戚妄死的时候，李无忧的任务也失败了，
  李无忧死的时候，他的公子正在树下弹琴，
  李无忧靠在红墙瓦砾之下，捂着嘴半点不敢打扰到他的公子……
  他以为知道死亡后会复活，他不会感觉到有多痛苦和恐惧，
  但当死亡真正降临的那刻，
  他看着他的世界分崩离析，窒息的痛苦裹挟着他的四肢百骸。
  那种疼痛，让他第二世醒来的时候，仍觉不寒而栗……
  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死亡的可怕，
  他甚至就想就那般死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