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梦魇

  众人围着餐桌，分享晚宴。
  顾曜一边劝两人吃菜，一边闲聊。
  聊天内容也很日常。
  基本是镇子发生的事情。
  偶尔传来的趣味，天气、民生之类的。
  温岐性格活泼，十分健谈。
  每当顾曜话音落下，呼吸换气的时候。
  她都像捧哏似的接茬。
  让活跃的气氛上升到新的高度。
  但——
  自始至终。
  云梦瑶的情绪都很平静。
  她扶着碗壁，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
  眼眶中的那轮灰褐色瞳孔，黯淡无光。
  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兴趣。
  装着生日蛋糕的礼盒，就摆在旁边。
  只不过……并不是帮她庆生。
  而是属于温岐一个人的生日宴。
  “……”
  “哇靠大叔，真没想到你的工作经历这么曲折。”
  “不过分配到偏僻小乡镇，应该就不用担心职场关系了吧？”
  “没有职场暴力，一个人默默打工的那种。”
  顾曜苦笑回应：“也不一定。”
  温岐不解道：“怎么不一定了？我又不会对你实施职场霸凌。”
  短暂停顿，她看向阴郁沉闷的云梦瑶，提起话题道：“姐妹你呢？会欺负大叔嘛？”
  两人的视线，纷纷朝云梦瑶汇聚。
  她抬起头，用古井无波的眼眸与顾曜对视。
  良久。
  云梦瑶轻缓摇头，道出软糯的少女音符：“顾曜……”
  “永远都不会欺负顾曜……”
  “顾曜……是最好的家人……”
  “哈？”温岐满头问号。
  她突然觉得，云梦瑶有些‘人机行为’。
  但基于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太久。
  温岐不敢乱开玩笑。
  只好将已经到嘴边的梗，全部咽了下去。
  一句‘家人’，宛若橡胶锤。
  不轻不重地在顾曜的心窝处，轻轻砸了一下。
  有些刺痛，但更多的却是温柔。
  小家伙已经完全依赖他，并且把他当做家人了啊……
  啪叽——
  顾曜探出手，搭在云梦瑶的脑袋上温柔抚摸。
  隐隐中。
  两人的关系也有着密切的升华。
  “云梦瑶。”顾曜轻唤她的姓名。
  云梦瑶点点头，用鼻音发出软糯轻音：“嗯……”
  她不再说话。
  就这么抬起灰褐色的眼眸，呆呆地望着顾曜。
  感受接触头顶的手掌散发出的温度。
  呼呼——
  走廊外吹来一阵微凉冷风。
  沿着紧闭门窗的缝隙涌入客厅。
  酒精炉里的火焰窜动了一下。
  原本还在升腾丝缕状白烟，顷刻间扩散。
  源源不断地扑向云梦瑶白皙的脸颊。
  以至于那轮清澈的灰眸深处，浮现着忽闪忽明的水雾状琉璃。
  顾曜与她对视。
  越看越觉得可怜。
  从小经历苦难，后面又因为被异域商人嫌弃。
  才编造出‘虽然我很想抚养她，却无能为力’的借口，把她强行塞到诊所。
  云梦瑶害怕会再一次被遗弃。
  所以无论做什么，都变得小心翼翼。
  顾曜始终不愿意相信，云梦瑶患有不稳定的精神疾病。
  或许是长期的压抑与自卑，导致她本能地想要逃避现实。
  她最需要的是心理疏导。
  填补心灵深处的空白。
  顾曜一遍遍的揉着云梦瑶的脑袋。
  足足过了很久，才把手掌松开。
  “先吃饭吧。”
  “吃完饭，我们就拆蛋糕，好吗？”
  云梦瑶瞟向精致的蛋糕盒。
  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她同样也想得到顾曜准备的生日蛋糕。
  不过……
  今天的主角并不是她，而是温岐。
  但云梦瑶不会气馁。
  只要一直待在顾曜身边。
  就会还有下一个生日。
  下下个生日。
  直到把这辈子的生日全部过完。
  然后躺在顾曜怀里，和他一起死掉。
  ……
  晚餐很快结束。
  众人并没有吃很多东西。
  因为要把肚子空出来，去吃美味蛋糕。
  顾曜收拾着餐桌的残局。
  用抹布擦了擦桌面。
  把裱着彩色丝带的蛋糕盒放了上去。
  三人的眼里，满是期待。
  但心里的想法却各不相同。
  温岐：“第一次参加别人的生日，感觉好浪漫啊……虽然今天同样也是我的生日，但也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再也不用一个人吃蛋糕了。”
  顾曜：“虽然今天是温岐的生日，但想让云梦瑶多吃点蛋糕。小家伙应该是头一回参加生日派对吧？嗯……喜欢甜食的小女生，还真的是实打实的软糯甜妹呢。”
  云梦瑶：“蛋糕……”
  ……
  顾曜小心翼翼地拆着丝带。
  他握着蛋糕盒，刚想揭开。
  却被温岐打断：“哇靠，大叔你好歹有点浪漫感啊，蛋糕得关灯揭开才有期待。”
  顾曜：“……”
  突如其来的‘数落’，让顾曜有些尴尬。
  吃生日蛋糕时，确实有关灯点蜡烛的习俗。
  可以增加氛围感，烘托气氛。
  “对，我现在去关灯。”顾曜起身，按下开灯。
  啪嗒——
  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骤然间熄灭。
  唯有灯泡中的钨丝，闪烁着渐渐隐退的光晕。
  关灯后的客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黑。
  蛋糕的轮廓还在。
  旁边还有两双眨巴不停的明亮眼眸。
  顾曜回到餐桌边。
  揭开了蛋糕盒。
  添加牛乳的动物奶油，顿时弥漫。
  伴随着蜂蜜触感缓缓流淌的草莓味果酱。
  空气中，都弥漫着清甜。
  “草……草莓果酱蛋糕！？”温岐惊呼道。
  “嗯，这款卖的火。”顾曜回应道。
  “这样啊……”温岐小声喃喃。
  啪嗒——啪嗒——
  顾曜用打火机点燃蜡烛。
  轻轻插进蛋糕顶部。
  微妙的火焰跳动着。
  将众人的影子映在墙壁处。
  “要不要一起唱歌？”顾曜提议道。
  “可以啊！我最喜欢唱歌了！”温岐举手欢呼。
  下一秒，就扯着嗓子清唱：“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生辰快乐~”
  “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
  “恭喜你~恭喜你~”
  “……”
  顾曜一脸懵圈：“不是……你这是哪个版本的生日歌？”
  温岐：“星爷和达叔教的啊，大叔，你是不会唱吗？”
  “呃……”顾曜顿住了。
  温岐没有在意，继续说道：“那你们听着好了，我接着唱。”
  “……”
  音符响起。
  顾曜原地拍手。
  见云梦瑶傻坐在一旁不动。
  顾曜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拍了拍。
  云梦瑶这才机械似的鼓掌。
  一曲终了。
  顾曜陪在云梦瑶身边，送出惊喜：“温岐，我代替你爸，祝你生日快乐。”
  同样。
  温岐在歌曲完毕后，立刻扮了个鬼脸，看向云梦瑶送出祝福：“云梦瑶，生日快乐啊。”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
  “？？？”顾曜问号连连。
  他打开灯，看向两人愣神；“怎么个事儿？”
  “诶嘿？大叔，你今天不是帮云梦瑶过生日的吗？”温岐同样迷惑。
  短暂的对视。
  两人看向云梦瑶。
  此刻。
  云梦瑶并没有关注协商讨论的两人。
  她垂着脑袋。
  那轮灰褐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桌子上流着果酱的草莓蛋糕。
  眼眸收缩、扩大。
  直至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血……”
  “血……有血……”
  “我不是故意的……”
  内心深处的梦魇，睁开腥红眼眸。
  【杀光他们……】
  【所有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