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我们是家人

  “没有笑就是不开心？”
  苏羽心中一惊，这对待事物的方式未免太过极端，他轻声问道，“清音，这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
  沐清音眸中露出些许疑惑。
  难道我又说错了？
  她缓缓低下头，又一次打开记忆心扉，往日的伤痛再次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爹娘在我四岁的时候就离世了，我们生活在一个偏远山村，里面只有几十户人家，山村里没有教书的先生，爹娘还在世时，也没有教过我什么东西，他们每日都在忙，没有时间陪我。”
  “在我能独自行走后，很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院里玩。”
  “没有其他小伙伴吗？”
  这话刚一问出，苏羽便感觉自己说错了话，但他想改口挽回，却已为时已晚。
  她似是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苏羽听得出来，是自嘲的笑，但清音应该不懂自嘲是什么。
  她解释道：“因为我天生拥有一头银色的长发，灰色的眸子，这太吓人了！大家都是黑色头发，黑色眼睛，怎么偏偏我一个人成了白色？
  再加上，我小时候的体质并不太好，一年到头总是生病，脸色就和...嗯，就和冬天下的雪一样白，比大家生病时的脸色还要白。
  同年龄段的孩子都视我为怪物，从来都不和我玩，他们嫌弃我，叫我白色恶魔。”
  “爹娘年龄比较大，也管不住那些人，后来我的体质觉醒，也不再需要管他们，反正除了我，都死了。”
  “那一次觉醒，劫难波及了很多人，有许多宗门找上来，他们抓住了我，聚在一起商谈如何瓜分我的身体，但他们没有人来问过我愿不愿意。”
  顿了顿，沐清音又是一笑，“在我被他们折磨得快死的时候，我的体质又不受控了......呵呵，他们全死了。
  后来这些年，我就一直流浪，不断换个地方生活，应该是......苟活，毕竟活得就像一只流浪狗。总会有人对我拳脚相向，但无一例外的都死了。
  说来好笑，我的体质害我至此，到头来却成了我的保护伞。
  劫难一直伴随着我，我去哪里，它就去哪里，我死不掉，也逃不掉……”
  “清音，够了！”
  沐清音还想继续往下面说，但苏羽却听不下去了，出言打断了她。
  他暗道自己一声畜生。
  随即，他深吸了一口气，以无比郑重的语气道：“对不起，清音。是我的不对，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让你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
  “我......真的很抱歉。”
  自责的声音传入沐清音的耳中。
  她却愣了一下，不知所措。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所措地轻轻绞动着。
  他在为她道歉？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
  她从小到大，被责骂、被打击、被漠视……这些她都已经习惯了，从未有人为她做过任何事，更不要说为她道歉了。
  她抬起头，小声地问了一句：“是我……让您感到为难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但带着深深的不安，仿佛每一个字都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苏羽的底线。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苏羽会为自己感到抱歉。
  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任何人的感受，因为那些人从未关心过她。
  可苏羽不同。
  他救了她，保护她。
  尽管很短暂，短暂到甚至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但却是她这些年来，迷失在冰冷黑暗的港湾，不断渴望的那一缕光芒。
  他给了她一种久违的温暖感。
  他是她的光，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如果他感到为难，她会比自己受伤更痛。
  沐清音低下头，牙齿咬住了下唇，心中有无数种情绪在翻滚。
  她不明白这些都是什么情绪。
  她却知道一点，那就是自己会听苏羽的话，她知道分寸，她也懂得知足。
  尽管......相处还不到一天。
  思绪至此。
  沐清音从苏羽的怀中挣脱，她缓缓转过身，目光怯怯地看向他，“如果……如果是我让您为难了，那请您……”
  她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甚至无法支撑她将话完全说完。
  苏羽也没有让她全部说完。
  他看着沐清音那仿佛害怕失去一切的表情，胸口莫名一痛，早已将其抱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清音，听我说。”
  他的声音很低，却无比坚定，“刚才是我做错了，因为我让你说出了让你痛苦的事，所以我应该道歉。”
  “你并没有让我为难！”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对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丢下你。不要再怀疑自己，更不要想着离开。”
  “真...真的？”
  沐清音愣住了，眼眶更是通红。
  她咬着唇，声音哽咽：“可是……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
  苏羽伸手握住了她的双肩，逼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水之规则仍在自行释放，那双灰眸此刻布满了湿润的雾气，但他却看见了她通红的眼眶。
  “因为我们是家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家人是无论你经历了什么，都愿意守护你，不离不弃的人。”
  “我们一起组成一个家庭，一个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的家。”
  “我们现在是彼此的家人。”
  苏羽说话的声音极其轻柔，似乎想让她听得更清楚，“清音，我最开始救你，是因为我身为东华之主的责任。
  但在我了解到你也是受害者后，我便不会对你袖手旁观，也是为了稳定你的天忮之体，不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但现在……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我愿意守护你，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也不需要去担心自己能否回报。”
  “这就是家人。”
  “……”
  沐清音垂下头，心中复杂的情绪翻涌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鼻头一酸，泪水彻底模糊了视线。
  苏羽走上前，缓缓地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小兽。
  待她的情绪稍微平静后。
  他微微退开一些，伸出手，掌心向上，似乎在等着她的回应：“清音，愿意试着接受这个家吗？”
  “我...当然......愿意。”
  沐清音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到他的掌心里，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
  他的手其实并不温暖。
  但这一刻，她从心底里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她没来由的鼓起勇气，大胆的，放肆的，无礼地靠在苏羽的肩膀上，任由眼泪滑落，却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
  直至此刻。
  任凭世间待她如此之恶。
  却如一缕清风如烟化开。
  “如果可以的话......”
  她心里第一次浮现出自私的想法。
  我不要成神，也不要长生。
  只愿时间停滞在此时此刻。
  与他共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