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还记得，根子糖吗？

  可惜虽然找回了自己的原名。
  但因为【有娣】这个名字已经跟了自己大半生，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
  就算想要修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完的事情。
  在节目中，还是要以她正常对外的名字来称呼。
  郑有娣的情绪，现在已经平息了大半。
  只是不停小声地，想要从四姐和三哥的口中，问出更多关于妈妈的信息。
  坐在旁边的谭侨，也在这时，适时地开口提起：
  “我能理解，有娣现在最惦记的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妈妈了对吧？”
  “妈妈是在你丢了之后...精神状况，也变得越来越差了。”
  “不过你的哥哥姐姐，这次也帮你带来了妈妈的视频。”
  “咱们不妨先看一看妈妈现在什么样子，如何？”
  对于这个提议，郑有娣自然十分赞成。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看那对红彤彤的眼睛，似乎还显得有些惊喜。
  随着谭侨一抬手，后台人员立即调出了不久前刚从谭侨手机里拷出的视频，将其放在了大荧幕上。
  台下的众人，也纷纷收了声。
  彼此屏息凝神，观看起了这段有些短暂，有些粗糙，但意义非凡的视频。
  这段画面，应该是大哥录制的。
  他在背景中说话时，也带有一些听起来就十分亲切的湘州口音：
  “很少出门呢，今天高兴出门了呢！”
  “要去接妹妹啦？”
  画面的内容，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颤颤巍巍，却满面笑容地走下楼梯。
  镜头一转，来到了一片闹市之中。
  以拍摄者健壮的身形来看，画面正中的老人，显得是那样的脆弱枯瘦，几乎整个人都皱皱巴巴地缩成了一团。
  岁月不饶人啊...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依然记得自己此行外出的目的。
  时隔二十六年，重新为自己最疼爱的那个小女儿买些礼物。
  画面中的镜头再次一转，这一次，已经来到了商场。
  画面中的母亲，已经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正一脸认真地看着两侧的货架。
  货架上面，摆着各种各样包装鲜艳，外观朴素的廉价糖果。
  以成年人的眼光来看，这些东西的确甜的有些发腻了。
  但对于一位...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见过自己女儿的母亲来说...
  这的确是送给儿女，逗孩子开心最好的东西。
  无需多么华丽的外表，也无需多么珍贵的包装。
  它仅仅是摆在那里，便已经足够能唤起一大批同龄人的儿时回忆了。
  朴素，却无比珍贵。
  正如许多人的童年，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唯独甜得发腻，千金不换。
  背景中的大哥，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向母亲提问：
  “妹妹小时候喜欢吃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画面中的母亲微微颤抖着双手，没有回答。
  一双眼睛，也只是不停地在糖铺上打转。
  口中喃喃自语，但因为设备太差，并没有录下。
  好在录制视频的人听得清楚，并大声复述了出来：
  “根子糖？”
  “你还记得哇，妹妹她小时候喜欢吃那个根子糖哦。”
  母亲点了点头，揣起双手。
  似乎因为没在糖铺找到自己想要的糖，而显得有些不悦。
  兜兜转转了半天，母亲从商店里面，带回了不少东西。
  从背景中大哥的讲述里还依稀能听到，母亲专程还选了小时候根本吃不起的冰淇淋，等着妹妹回家后一起吃。
  她的脑袋或许已经不好使了...
  她不知道搅拌出的冰淇淋，在冰箱里长时间保存会冻成冰坨坨，根本等不到女儿回来享用。
  她只是想着，要把最好的东西，送给自己最最疼爱的那个小女儿...
  视频戛然而止，结束得十分突然。
  而下面的郑有娣，又不自禁地轻轻抚住了胸口。
  伤心到深处，未必会流下眼泪。
  但胸口...心脏部分，一定会痛。
  那份迟到了近三十年的爱意，终于重新传递到了她的心中。
  只是她封闭了太久的内心，已经不知道该拿怎样的情绪去面对。
  旁边的谭侨，又忽然开口问道：
  “有娣，还记得根子糖吗？”
  “现在对这种东西，还有记忆么？”
  这话不止是在询问郑有娣，同时也是在给四姐提示。
  如此重要的信物，就没必要等着回家之后再掏出来了。
  四姐自然想起了这件事，连忙回过身，从后面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铁盒。
  一边打开，一边向有娣说道：
  “每次妈妈从外婆那边回家，都会带这个根子糖回来。”
  “我们那个时候都不爱吃这个，所以她每次基本都是专门带给你吃的...”
  “我拿一个给你尝一下，你看看你还记不记得...”
  四姐毕竟是第一次上节目。
  激动的情绪消散之后，就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了。
  伸手去拿糖的时候，都颤颤巍巍的，生怕做错了什么。
  身旁的郑有娣，则轻轻握住了自己这位姐姐的手，予以她鼓励。
  包括刚才的拥抱，也是那么自然。
  明明在前半生中，她一直对与别人接触这件事，抱有极强的抵触心理...
  看来她心中的这块心病，终于是被医好了。
  郑有娣从姐姐手里接过了那块糖，轻轻地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长久以来的高压生活，让她养成了体面优雅的行事风格。
  笑不露齿，言行端正。
  就连吃相，都显得格外讲究。
  但在“咔嚓”一声，将那块糖咬碎之后。
  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上，却悄无声息地，淌过了两行清泪。
  旁边的哥哥，还欣然做着科普：
  “每次去外婆那里吃饭，妈妈就专门找个小盒子带回来一点。”
  “这玩意儿其实叫打糖，咱们那边也叫米糖呢...”
  郑有娣低着头，轻轻摇了摇自己的脑袋。
  像个做错了事，准备挨处分的小姑娘一样，喃喃开口：
  “好甜...”
  “但是，我真的没有印象...”
  “想不起来...对不起...”
  三哥四姐赶忙安慰：
  “因为后面你一直在外面嘛...”
  “当时才三岁，那个时候实在太小了...”
  “家里还有好多...”
  旁边的谭侨，也赶紧插话：
  “没事，家里那么多吃的，你可以慢慢地想。”
  “家里的感觉，也可以慢慢地找。”
  唯有另一侧的李阳，望着此时的郑有娣，笑而不语。
  记忆虽然模糊，但身体不会骗人。
  在味蕾被糖果激发的那一瞬间，她眼角无意间流出的清泪，便是最直接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