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接二连三病患上门 弥留之际向老赠言

  董小五的高热还未退去，郭娘子就又找了来，说身上不爽利。
  她的症状不似董小五这般重，却也已经开始发热。
  英莲知道大事不妙了，她身边尚且已经出现了这些感染疫症的人。
  那整个城中不知有多少人染病。
  郭娘子的药才放到了火上，第三个、第四个……
  英莲索性熬了一大锅药。
  尽管向老在信中说，无法可医。
  可现在似是风寒，那就只能当成风寒来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施益丰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粮店的伙计推着车。
  老远就见自家小厮蒙着脸站在府门口。
  小厮见到他，匆忙上前，“爷，太太吩咐等着您，这前门走不得了，咱们直接去后面。我方才就是从后门绕过来的。
  “太太还说，让咱们全搬去后罩房去，怕前边的病气过到正房这边。”
  往后门走的功夫施益丰便听小厮说了来了七八个病人，都发烧呕吐。
  他担心英莲，眉头紧紧皱起。
  “可不是嘛，也不知怎么地了，我们铺子里今早也有伙计是这般病症。施娘子要是有治的法子，我也讨一副药回去给我们那伙计吃吃。”
  施益丰停下脚步，“你们铺子里也有。”
  “何止呢，昨儿就听人说隔壁布坊有人发热，跟我们那伙计相熟，伙计去瞧病，自己也过了病气。”
  此刻施益丰的心情同方才英莲一般。
  疫情已蔓延，他也不知，他们还能做什么。
  方才英莲还打算去一趟董家，亲自嘱咐，现在病人越来越多，自然顾不上。
  忙碌的间隙叮嘱董阿大，“董大哥你抱小五回去，把小五与大姐儿单独放一间屋。就喝我方才开的药。
  “这香丸你拿去，在屋里熏上，房屋门一定大开着，窗子也别关，多晒晒太阳。
  “碰过小五和大姐时穿的衣裳一定煮完再上身，还有个沐浴的方子，我开给你。
  “一定记住，没发热前，连翘与板蓝根都不能再喝，我另给你开个方子。那些药太凉，会伤阳，喝多了倒越发容易染上症候了。”
  刚见到董小五时，英莲心中惧怕。
  现在接触的病人多了，不知是疲了还是如何，怕的心思倒是淡了。
  只是满心忧愁，病患越来越多，又没有医治的法子，该当如何？
  英莲没有经历过疫情，虽在书上看到过，可感触不深。
  此刻担忧，也不过是忧心这几个病人。
  施益丰不便去前边，尽管心中担忧英莲，可也没什么办法。
  等得心焦，拿了些吃食想送去给向老，双胞胎闹着要一起去。
  被施益丰呵斥了几句，两个哭包一个赛一个地哭。
  “爹爹不该吼你们，可是现在出了不好的事，你们听话好不好？”
  甄纪潜抽抽嗒嗒的，“前面门关了，见不到娘，爹也要走了。”
  施益丰又何尝不忧心英莲，恨不得将英莲抓回来关在后边。
  管他外面如何，他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
  可他又不能这样做。
  在南琼四年，这是他们的家，城中皆是乡亲邻里，平日里对他们也多有照拂。
  因着英莲给人医病的缘故，连带着他出去也是受人敬重的。
  虽然也有人看着英莲貌美，口中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可大部分人，都是可爱可亲的。
  现在有了难，放任那些人不管。
  别说英莲怎么想，单论施益丰，都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向老的房门紧闭着，施益丰敲门说明来意。
  内间传来向老急促的咳嗽声。
  施益丰大惊，就想推门进去，可门从内栓死了。
  “丰儿你别进来，东西……带回去，老头子我怕是……熬不过去了。”
  向老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
  去给病患救治时，向老就察觉到情况不对。
  千万小心还是染上了疫症，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形。
  忙给衙门和英莲去了信，关在自己的小屋中，生怕带累了他人。
  “向老，你……这……我叫英莲来……”施益丰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是怕向老这边屋里没住人，吃食不全，这才送来，谁知向老已经染上了病。
  在信中向老竟然是只字未提。
  “就是神仙……咳咳……来了也难医治，这是阎王爷收人了。丰儿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嘱咐你……咳咳……
  “待我死后，来抬尸的人……定要掩住口鼻。尸体用……石灰撒了，再焚烧。挖一个大坑，越深越好，烧罢还要撒厚厚一层石灰，然后埋了。”
  听向老开始说身后事，施益丰忙止住了他的话。
  好似这般做了，向老所说的，就都不会发生了，“向老，您别这么说，定有法子的。”
  “没有法子……咳咳……我一家八口全丧于疫症……六十年前，老天饶了……我的命，现在来取了……”
  向老断断续续地与施益丰讲述了自己儿时遭遇的疫情。
  他的父母与兄弟姐妹也都死在了疫情中。
  所以向老才立志行医，可是一辈子也没有找到破解疫症的法子。
  “不会的，既然当年疫症能止住，这次也一定能止住。您老还记得当年使了什么法子止住疫症吗？”
  “什么法子……咳咳……呵……没法子。人死的……差不多了，疫症也就……没了。”
  向老浑身痛到想将五脏掏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同人讲儿时的过往。
  也是最后一次。
  那时的他不知道疫情是如何发生的，现在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止住这蔓延的态势。
  钻研六十年，终究是一场徒劳。
  “告诉莲儿……咳咳咳……她若是怕，就……就莫管，过……过自己的……日子。”
  施益丰怎么也没有想到向老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时常听向老教导英莲，医者仁心，定要以悬壶济世为己任。
  可现今，向老说让英莲莫管。
  “老天收人……收人了，管不了的……”
  ……
  前院一直有病人，施益丰没找到机会跟英莲说向老的事。
  忙活至夜间才歇息下来。
  英莲没有去后院，要下人们都搬去后院，前院只留自己。
  接触了太多病患，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已经染病了。
  用药汤认认真真擦了身子，脑中一片空白。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英莲还以为又有人来瞧病。
  开门一看却是李永年。
  李永年也没想到是英莲来开门，愣了一瞬，马上记起自己为何而来。
  “快！嫂嫂快叫家里人起床收拾，跟我走！晚了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