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上火

  乌子晋最初听到了这事，是没有理睬的。
  因为他要忙的事还有很多，还有收购方案要做，有很多目标企业的股东要去搞定。市场波动，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的债券已经卖出去了，他拿到钱就行了，债券在市场上是涨是跌他屁都不想管。
  直接禁止下属来烦他。
  但门口敲门的人一波又一波，最后直接有人冲进来了。
  乌子晋正在跟股东打电话，打了一半，对下属怒目而视。“踏马的，什么事？”
  那个下属被吓住，但这样也不能阻挡他，非要说出来。
  “银行开始禁止跟我们合作了。”
  “什么？”乌子晋听到这个脸色一变。连忙捂住电话。“怎么回事？”
  “银行认为我们全面爆雷了。”
  “放他妈的屁……”乌子晋直接从座椅上跳起来了。
  老子这边经营的好好的，哪里来的恶意抹黑？
  接着又一个人冲进来，喘着气说，“……接下来的我们新债，全部暂停了！我们失去了发债的资格！”
  这时候乌子晋感觉到不对劲了。
  连忙挂了电话，开始认真的面对他碰到的情况。
  乌子晋碰到的情况很简单，那就是他发的债全都价值归零了。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金融这个行当人都是很敏感的。一闻到味道不对，全都开始掐灭风险。
  整个行业都不知道乌子晋究竟出什么事了，但知道一定不对劲。
  银行一看，我艹赶紧关闭与乌子晋的合作。
  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乌子晋不可能再从银行拿到一分钱。哪怕已经批了钱的，只要还没有打款，也马上冻结。哪怕违反合同，也不能给他再打一分钱。
  接着，所有的新债发行都停了。
  如果你都爆雷了，怎么可能继续让你借钱？
  而且也没人买他的债券了。所有人逃还来不及，谁愿意踩坑？
  到目前为止，都没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恐慌。
  恐慌就是——只要看到所有人都在弃船逃跑，我跟着跑就是了。我还问是不是撞冰山了？
  诡异的地方就在这里。
  到了现在这个程度，还没有一个投资人去翻文件。没有一个人发现，乌子晋的债券违约率变成50%了。
  大量的文件锁在柜子里，就是没人去翻。
  但所有人都知道要快逃命。
  而投资人全都气疯了，因为直接亏钱的是他们。
  一个个的疯狂爆打乌子晋那个部门的电话。现在乌子晋的下属们，每个人都同时拿着两个电话，脖子上还夹着一个，拼命解释。
  投资人要的不是解释。要的是挽回损失。
  乌子晋现在还算镇定，一边命令：“给我去搞清楚原因！”
  “这场慌乱的源头在哪里？”
  同时开始投身灭火。
  他先去给最大的银行，然后是最大的投资者分别打电话安抚。各种平息怒火。
  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快就被他的下属梳理出来了。
  乌子晋匆匆跑到债券部，看到属下展示的几块屏幕。整个仑敦一天的走势图都清晰的呈现在了眼前。这就是一切恐慌的源头。
  乌子晋脸都僵了。
  “最大的卖空方是谁？”他怒喝道。
  下属把今天一共有四个账户的天量卖空信息拿给他看。一共有四个户头疯狂的做空了。
  乌子晋一时不敢相信。
  他立刻明白是谁干的了。
  “他疯了？”
  乌子晋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彭章的脸，还有他对自己说过的话——「我要你死。」
  彭章真的动手了？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他无法理解，
  彭章为什么这么做？他这么干自己一次，得亏多少钱? 彭章亏这么多钱就是为了坑死自己？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
  这就好比一个普通人，突然看到超人朝你扔过来一幢大楼。这时普通人肯定无法理解。普通人会想，为什么花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砸我一下？
  但普通人不知道的是，超人扔那一幢大楼，花的力气跟你扔一个快递是差不多的。超人不会觉得自己花了很大力气。
  ……
  乌子晋脸色变得铁青，得立刻收拾彭章这个孙子。
  他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大声的对全体员工喊道：“大家保持镇定！我们的融资现在很顺利！债券已经成功卖出了60%，我们目前有充实的资金！”
  “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安抚客户和合作机构！”
  “用尽你们一切办法，去撸顺他们的毛！这场风波很快就会过去的！”
  乌子晋咣的推开办公室门，
  身后有几个人跟着进来了。
  乌子晋怒目而视道，“你们跟进来干什么？”
  下属说，“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不重要的事现在不要烦我。”
  “马上要司法介入了。”
  乌子晋身体一僵。 “什么！”
  “司法要介入了，因为他们怕我们已经爆雷了。现在有上百个投资者要求把他们的钱追回去。”
  这一记，可以说是重拳打到七寸上了。
  乌子晋其实现在最牛逼哄哄的事，就是卖债券的钱已经拿到手了。乌子晋本质是一个无赖，而所有无赖本性都是这样的，只要钱到我口袋了，就是大爷，
  哪怕外面电话响通宵他也可以不管。投资人现在是孙子，他才是大爷。
  但没想到，投资人逼急了也是什么手段都上的。
  一看到钱要打水漂了，投资人直接上门来讨债了。他们要逼他把钱还回去。
  这下乌子晋可真是气得，胸口闷了一股老血。
  感觉气都有点喘不匀了。
  他冲着下属们吼道，“还有什么坏消息？”“还 有什么，一口气全说出来吧！”
  有个下属欲言又止，最后忍住了，“没，没事了。”
  乌子晋愤怒的把那个人叫住，“还有什么屁事，快说！不许瞒着我！”
  下属说，“这事不急……”
  “叫你说，就说！吞吞吐吐干什么！”
  下属……
  只能告诉他，“官司输了。”
  “什么官司输了？”
  “就是那个13.5万的官司……”
  乌子晋气得抓起桌上的烟灰缸就朝对方扔过去。
  咣的一声砸在了玻璃门上。
  那个13.5万买下三家公司股权的破事，竟然在这个时候冒出来了，这根本不是乌子晋惹 出来的事，是他给令向明擦屁股的。
  真的是，除了添堵，没有任何别的意义。
  彭章之前用13万买了三家公司的这个事，其实是一直在打官司的。
  打官司的目的，不仅仅是把钱要回来，并且还要给彭章制造麻烦，让他一直被法律纠纷骚扰。也是一种商务心理战。
  但没想到，
  这破官司根本没一点打头。
  没骚扰到彭章，反而把凯利和纬圣自己气个半死。
  乌子晋的律师提出：“合同法的规定中，有「显失公平」一条。远瞻资本用13万买下了三家公司的股份，显然是很不公平的，因此，这个合同应该是无效的。”
  「明显不合理的合同无效」，就是他们律师的主张。
  但富国那边的律师提出：
  “本合同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合同是在自愿、公平、充分商议、对方充分评估的情况下签署的。
  “只要是自愿签定的合同即有效。除非麦克黄和令向明不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
  讥讽令向明他们是弱智，是小孩。
  如果你是成年人，你签了字就得负责任。
  ……
  这个案子吧，老实说，里面肯定是有疑点的。
  因为13万卖掉三家公司，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但万一，
  不能排除这个万一，万一令向明和麦克黄就是故意的呢？他们就是想让东家亏钱。
  你没法证明不存在这种可能。
  最后法官裁定：
  “「显失公平的合同无效」这一条款，是用来保护老百姓，保护弱势群体的。比如不公平的劳动协议，明显压榨性的以大欺小合同，可以适用这一款。”
  “但你们算什么弱势群体？你们是大资本。你们承担不起这点亏损吗？你们这么大两家公司，不知道用可靠的人来办事吗?”
  “本案不适用该条款。”
  “法庭裁定，该合同有效成立。三家公司股权归远瞻资本所有。驳回原告请求。”
  气得原告方当庭抗议，
  表示一定要上诉。
  但富国律师行表示：法官英明，法条公正不阿，这是一场正义的裁决。
  ……
  纬圣的人和凯利的人咬牙切齿的走出法院。上诉，绝对要上诉。
  但上诉有那么简单？
  这两家公司很快发现，他们找不到更好的律师了。
  为了这个案子，他们走访了城里几家有名的律所。
  起先这些律所都说，先接下资料看一看。
  结果过了一两天，就纷纷打电话过来，婉拒这个案子，理由是：“因为利益冲突，我们不可以接有利益冲突的案子。”
  凯利和纬圣都是一脸懵逼。
  怎么就利益冲突了？前几天你们怎么不说？
  “究竟哪里存在利益冲突了？”
  对方告诉他们，“我们律所刚刚被富国律师行收购了。我们不可能跟我们的母公司打官司。所以这个案子你们另请高明。”
  纬圣和凯利……
  才过了几天，你们就被收购了？
  他们不信邪，又继续去找更好的律所。结果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就像见了鬼一样。
  就像有人在跟踪他们一样。只要他们去找了谁家，隔天那家律所就被高价收购了。
  其实还真不是见了鬼。因为老包有个手下确实在跟踪他们。
  以纬圣和凯利为线索，他们找哪家，当天富国收购部门就去上门谈并购。纬圣和凯利反而帮蔡云露找到了很多极佳的收购目标。
  纬圣和凯利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收购目标。
  这时候，富国律所已经开始走更名程序了，即将改名为【万国法律集团】。
  蔡云露收购的所有律所，都是高价收进来的，而且把创始人和精英合伙人安置得很好。
  这些精英律师不会流失，全都高高兴兴留下来，继续在万国集团里干。
  搞着搞着，纬圣和凯利就发现，律师越来越少了。根本找不到好律师。
  只能再回去找那个一审败诉的律师……
  但他业务明显不行啊！因为已经输掉过一次了！
  ……
  你就说说，这种破事，糟不糟心吧。
  在心急败火的乌子晋面前，尤其是在这个时间点说出来。他要不要扔烟灰缸吧。拿烟灰缸砸人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