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他要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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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城门,沿着官道疾驰向前,太阳已经逐渐西沉。
  冬日白日很短,晚上赶路可不是个好主意。
  十方放慢速度等她,她一边抓紧缰绳,一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我们去哪?”
  十方看了看她的动作,似乎有一些莫名的情绪波动。
  含混地说了句,“去庄子。”
  “庄子路远,今日就算能到,也是晚上,不如明天一早再赶路。”
  十方没有减慢速度,显然他并不打算听长欢的。
  只淡淡地敷衍一句:“没事。”
  一股怪异的感觉萦绕在心间,长欢即便是多想,现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夕阳的余晖照在树间,在土路上留下金黄的印记,这些光影随着前行不断变化。
  路上的石头点缀在其间,有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只眼睛在闪烁。
  这似乎不是去庄子的路。
  虽然之前和莲子一起驱车前往,但长欢记得会路过一些人家,而非全是大片的荒地和丛林。
  长欢没有声张,她将注意力放回十方的身上。
  她慢,十方就放缓;
  她快,十方也加速。
  他似乎格外关注着自己。
  长欢终于发现这怪异的感觉来自于哪里,来自于十方的态度。
  往日里即便是王樟延吩咐,他也都冷言冷语,半个字都不肯多说。
  今日何故还能耐着性子劝自己?
  事出反常必有异常。
  长欢看向前面的岔路,路两旁山坡长满了高矮不一的树丛,适合隐藏,“吁”叫停了马儿。
  “怎么了?”
  十方也停下,扭头冷脸看她。
  长欢捂着肚子,“肚子有点疼......想要。”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指了个地方,有点不耐烦地说:“快去快回。”
  长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十方自然地牵马走开了一段距离。
  长欢将马绑到树上,走到林中,转头又和十方的视线相遇。
  有些尴尬地解下披风,搭在树杈上,勉强遮出一个小小的空间。
  微微探头出去,十方背过身抱肩站着,马儿在一旁低头吃着草。
  长欢伏低身子,撕下衣角挂在回城方向的树上,又轻轻踩出一条路。
  做完这些又小心翼翼地,往山坡下爬了十几步。
  找到一株茂密的树丛,静静地躲起来,希望能借着夜色隐藏自己。
  十方见这边久久没有动静,喊了两声。
  长欢急忙捂住口鼻,屏住呼吸。
  只见他一把扯开披风,树丛间空空如也。
  十方点燃火折子,环顾四周。
  看到了树杈上的一小截碎片,气急败坏地扔掉披风,骑上马儿往京都方向奔去。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长欢才敢从草丛间爬出来。
  像只落水狗一般,抖落身上的杂草枯叶。
  不敢有丝毫的耽搁,长欢系上披风,跨坐在马背上。
  两条不同的路在长欢的眼前徐徐展开。
  长欢摸了摸马儿的鬃毛,“交给你了。”
  马蹄飞快,扬起一路尘土,长欢眼神坚定,目光穿透黑夜的遮掩。
  凭着记忆里的方向,从这条路一直向前,应该能到渡远寺附近。
  一声尖锐的鸣叫,一片惊鸟从林间飞起,马儿害怕地抬起前蹄,长欢差点被掀翻。
  长欢抚摸着马儿,尝试安慰它。
  马很容易受惊,可能因为天黑,可能因为一只虫子,也可能是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变化,“嘘喁喁,没事的。”
  一人一马没有注意,后面一道身影疾驰而来。
  须臾,已经近在咫尺。
  长欢回头看清了来人,心跳得飞快,她握紧缰绳,防备地看着十方。
  这时只见他纵马缓缓而来,速度很慢,但每一步都像是对长欢的审判。
  黑暗里长欢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人影,随着他的接近,长欢仿佛看到人影生出了触手,气焰滔天,随时准备吞噬掉一切。
  人越来越近,她看见十方右手持剑,左手拿着火折子。
  马儿害怕地后退一步,这股气息,没错,又是杀气!
  从上次见面开始,他就想杀了自己。
  为什么呢?疑问一在脑海形成,长欢狠狠地骂自己蠢。
  十方对王樟延那么言听计从,那不就是王樟延的指令吗?
  恍恍惚惚,如堕迷雾。
  他不光抛弃自己,还想要杀了自己!
  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随着每一次心跳,都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为什么?”依旧不死心地问出口。
  “因为你挡了大人的路。”十方语气冰冷。
  长欢冷笑,思绪如同被狂风卷起的尘埃,四处飘散,无法聚焦。
  过往种种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沉闷,压抑,大失所望。
  她虽不甘心,但还是委屈求全,先保住性命再说。
  “请帮我转告王樟延,我会离开,走的远远的。”
  缓了一口气,“长欢这个名字也会一起消失,没人能挡他的路。”
  任长欢如何陈情,他都不屑一顾。
  “你活着就永远是一个污点。”
  听着他不带一丝温度的回答。
  长欢不知,自己的存在几时成了一个错误,连活着都成了一种奢侈吗?
  那自己究竟算什么?
  被人抛弃的事实像一根刺,深深扎进长欢的心里。
  原本就血肉模糊的心脏流出了鲜红的血,一种怀疑从空洞里渐渐充斥着全身。
  “我死了,他就可以继续做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我死了,他就可以和秦家小姐永结同心?”
  “我死了,他就能摆脱掉过去的一切?”
  吏部尚书王大人,就应该没有一点瑕疵,没有一丝软肋。
  “是。”
  冷冰冰的一个字,击碎了所有。
  从踏入京都的那一刻,到刚刚纵马而行的那一瞬,全是一场骗局。
  他演得真是逼真啊!
  当面是情意绵绵、你侬我侬,背地里是刀剑相向、你死我活。
  如今官拜尚书,自然不需要与自己虚与委蛇......
  拿到那一颗真心,就可以放到地上摩擦。
  原来在王樟延这里,自己轻如鸿毛,可以弃如敝履。
  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就非死不可吗?”
  “是。”冷漠、疏离。
  长欢痴痴地笑了两声,自以为是观棋者,转头发现已是局中人。
  内心深处满是混乱和绝望,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失去了意义。
  就像一片荒芜的土地,干裂成泥块,显现出裸露的沟壑与褶皱,没有了生机和希望。
  他想自己死掉,那就.......
  绝不,绝不,绝不认命。
  长欢勒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肚子。
  马儿也心有灵犀,随着“驾”得一声,向远方继续奔驰。
  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心里想着:风沙好大,竟迷了眼。
  眼角余光看到十方紧随其后,咬得死死的。
  就这样想要自己的性命,好说歹说,说情讲理也不肯罢休吗?
  那就放马过来吧。
  长欢加快速度,豁出去了夹紧马肚子,马也跟她一样,发了疯地向前跑。
  即便如此,始终没有甩开。
  马儿渐渐疲于奔波,前方是山崖边的弯道,十方借机接近,一掌劈向长欢。
  长欢躲避不及,连人带马从山上滚了下去。
  药包碎了,药材在空中划着一个个圆圈,被抛起,被碾碎,再被掩埋到黄褐色的土壤中。
  周围天旋地转,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翻滚。
  她能感觉到荆棘划过衣物,树枝抽打着皮肤,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痛感。
  长欢护着头,护着肚子。
  此时此刻,嗅觉异常灵敏,枯叶和泥土,还有血腥的气味充斥在鼻腔。
  长欢有些慌,试图调整姿势,寻求自救的办法。
  可惜都没有成功,恐惧的冷汗爬上额头。
  终于,在经过一段漫长而痛苦的翻滚,她撞上一处柔软才停下来。
  她躺在那里,喘着粗气,全身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强烈到她几乎是无法动弹。
  几乎是撞上的那一瞬,一股热流喷洒了满脸,多亏了马儿帮她缓冲,不然她肯定要摔成肉泥。
  夜色深深,一点光亮都没有,恐慌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让长欢无处可逃。
  血和泪混在一起,浸湿了前襟。
  长欢慌张地拿出那封信,明明是一片漆黑,一个字也看不清。
  她却恍惚看见了一束光,慢慢熄灭,化作一缕烟散去。
  当初写下的含情脉脉,如今都是字字刀割。
  冷笑一声,一点点将信撕成碎片,手一松,碎纸如雪片散落。
  王樟延,我心如此,碎片难拾;
  从今后,情断义绝,匪石可转。
  她感觉到一股热流汇集,探手摸了一下,温热,粘稠,血腥......
  四周一片寂静,在耳边无尽的回响的,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声,和隐忍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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