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雾林

  纪小芒还想多听一些信息，不过修士一行已经打算离开此地了。
  “小芒，在此间停留无益，我们也该去办正事了。”红叶符中传来黄豪的声音。
  纪小芒点了点头，目送沈怀菱带着靳春寒加入到赤阳宗的队伍。
  十名修士各显神通，几个纵跃便消失在村子一隅，靳春寒看起来不会什么身法，是由沈怀菱牵着她飞行的。
  离开之前，少女还向纪小芒的方向挥了挥手，同他道别。
  纪小芒也伸出手来，用力地向她挥舞了几下，直到所有人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李睢阳怨毒的眼神在林间一闪，便被凌远志扯了一个趔趄，纪小芒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这人怎么这样，老是跟我一个凡人过不去？
  李睢阳心性狭隘，不过手段却是不容小觑，以后若是遭遇，须得谨慎提防。
  此番“修士演武”，给纪小芒带来的冲击不小。毕竟战斗双方都与他年龄相仿，却各有绝技，他此刻深深地体会到了正统师门的压迫感。
  “好吧，我们也要出发了。”纪小芒打起精神，动身启程。
  安全起见，明夷依旧从红叶符中出来，陪同在纪小芒身旁。
  离开荒村，二人向忘忧谷方向而行，离开夔州地界越远，地势起伏越大，路旁的林木也越发茂密起来。
  赶路本就枯燥，又兼同行无话，更显无趣，还是纪小芒打破了沉默。
  “明夷，当时事急从权，你不会怪我吧？”
  对于先前纪小芒不顾安危，强行将她收入红叶符的事情，明夷并没有苛责，甚至觉得有点感动。
  她心中明白，若是当时暴露出来，单靠商首座的铃铛是无法完全掩盖气息的，那样势必会同赤阳宗发生冲突，己方这一众伤员，很难讨到便宜。
  “不会。”明夷沉静回答。
  “那就好。”纪小芒松了一口气，明夷虽然不爱讲话，但她既然开口说了，便是真没往心里去。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况渐渐变差，由于已经离开聚落很远，这里人迹罕至，路旁杂草丛生。
  明夷虽然可靠，但作为赶路搭子确实不算合格。
  纪小芒一路上找了不少话题，却无一例外地被她三言两语就把天给聊死了。
  红叶符中，众妖都在休息，云瑾受残魂影响，也一直在沉睡，纪小芒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明夷，你多大年纪啦？”纪小芒随口问道。
  在那个时候，打探女性年龄还不是什么失礼的事情。
  不过明夷还是俏脸一黑，显然她是比较介意的那一类。
  “九十九。”明夷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不自觉地左右扫动，仿佛只要这个数字不过百，就没什么大碍。
  “那很年轻呀！我认识的妖族多半都是好几百岁的那种。”纪小芒擅长察言观色，对方都黑脸了还不赶紧夸夸？
  “办事可靠！”
  “实力强大！”
  “人美心善！”
  一波彩虹屁吹完，哪怕是讷如明夷，也不禁露出一丝浅浅微笑。
  “你好好看路。”明夷的提醒终究晚了一步。
  纪小芒面朝明夷，在前面背身行走，冷不防被地上的土墩子绊了一跤，跌坐在地。
  他捂着屁股挣扎起身，疼得龇牙咧嘴。
  明夷看到纪小芒滑稽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纪小芒也受到感染，一起大笑起来。
  这是纪小芒第一次看到明夷做出这个表情。
  她的沉默也许是与生俱来，未必有什么难言之隐，纪小芒也并不指望着自己能够帮她疗愈什么创伤。
  妖族，哪怕是强大如明夷一般的妖族，想要在人世间自由行走，并不是件容易得事情，刚才荒村中遭遇修士就是一个例子。
  它们随时有可能遭到修士的围剿，不是变成杀戮者，就是被杀。
  这样的生存境况，叫他们如何开怀大笑？
  若非亲眼目睹，亲身经历，无忧无虑地在清水林生活了十六年的纪小芒，是万万无法想象的。
  看着眼前笑出泪来的明夷，纪小芒打心眼里希望这个瞬间能够久一点，再久一点。
  人类也好，妖族也罢，大家拼命修炼，冲关破境，为的只不过是在与彼此的争斗中活到最后。
  但这样真的对吗？
  这就是所有人生存的意义吗？
  纪小芒笑不出来，他沉默了。
  明夷也察觉到他的异样，也收起了笑容，上前拂去了纪小芒身上的灰尘。
  她大概能够猜出少年心中所想。
  谁不曾年少？不想亲手终结这乱世？
  可说到底，每个人都最终验证了自己并不是那个天命之人。
  自己不是，亲朋挚友不是，就连那高高在上的魔君，怀揣青云之志，不是一样被神人联盟合力绞杀？
  但她也没有去干涉纪小芒的天人交战，告诉他别做梦了。谁又知道，他不会是那个天命之人呢？
  二人就这样无声地行进，直到面前出现了一片云雾缭绕的密林。
  这片密林与路旁的树木相接，却有着显着的不同。
  首先是树种不同，路旁是清一色的梧桐树，云雾密林则是许多种树木共生，高矮间杂，盘根错节。
  其次是路，从很早之前，路况就开始变差，但总算是有条路，现在这条路延伸到密林之中，就不见了。
  最后是气氛，这片密林上空犹如笼罩着一片阴霾，让人望而却步，林木间萦绕的雾霭也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气息。
  不光是无法从外面看出林中的状况，甚至于连个像是入口的地方也没有。
  “这林子古怪得很。”纪小芒总算收回思绪，注意到面前的雾林。
  他常年生活在山林之间，能感觉到这里不同寻常。
  这时候又需要黄豪出马了。
  “小芒，虽说如此，但忘忧谷似乎就在这片雾林中的某处，因为路已经没有了。就算此间凶险，我们只怕是也要进去一探究竟。”
  纪小芒与明夷对望一眼，自从大家聚在一起，根本是少有安稳，多是凶险之事。如今瞻前顾后也是于事无补，前方哪怕是龙潭虎穴，也少不得闯上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