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福履齐长

  阿璇的心脏跳得有些快，手心也冒出了细汗。
  在顾溪压下来时，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脸上一阵凉风吹过，手上的力度一松。
  “哗啦”一声，阿璇又一次摔进了水里。
  虚空里响起一道气急败坏的缥缈声音：“你心里就是在想这种东西？！老娘的幻境不是你们的床！”
  再想下去就得被审核制裁，关小黑屋了！
  “哎呦！”
  下一刻阿璇就被弹出幻境，摔在了一处寸草不生、极为荒凉的荒芜之地。
  阿璇爬起来揉揉摔疼的臀部，想到刚才的那道声音，小声回道：“你搞出来的幻境还怪上我了？”
  暗红的天空上方，一条黑色巨龙盘旋落在阿璇面前，在巨龙面前她渺小到一口气就能被吹飞。
  魔龙巨大的黑色竖瞳里倒映着阿璇小小的身影，冰冷至极没有一丝情感，淡漠无情。
  阿璇好奇地眨眨眼：“你是龙？”
  “你不怕我？”魔龙后退一些，将身形变小许多。
  “你已经死了。”阿璇如实说道，一缕不知道死了多久的魔龙神魂，看似强大其实已是强弩之末。
  “哼。”
  真是一只可恶的蛇妖，说话难听极了。
  “你将阿年带去哪儿了？”知道魔龙伤害不了自己，阿璇盘腿坐了下来。
  “哪个修士？还在幻境里没出来。”想到幻境里发生的一切，魔龙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阿璇。
  阿璇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天空是黑红色的，附近的树木全部枯死，只有剩下光秃秃的扭曲树枝。
  张牙舞爪的矗立着，像是什么可怕的鬼怪一般。
  魔龙身后横陈着一副巨大的龙骨架，千万年时间的流逝里，其中一些龙骨湮灭于时间长河。
  骨架之上布满了尘土，在岁月里逐渐变得脆弱发黄。
  看来这里就是真正的魔龙陨落之地了。
  “好荒凉啊……”阿璇感叹道。
  魔龙神魂伏在地上，懒洋洋地甩了个尾：“老娘待了几万年都没说什么，你才待了多久就抱怨上了？”
  反正一时半会顾溪年也出不来，阿璇便和魔龙唠上了。
  “你是为何陨落的呢？”
  “还能有啥，飞升失败被雷劫劈死的呗。”魔龙不情不愿回答她。
  想当年她的名号在青炎大陆也是响当当的，谁知一朝飞升失败了不说，神魂还被困在此地万年之久。
  想起来都是泪啊。
  阿璇看到她目光里带上了一丝怜惜，这么大一片地方除了她一人就再无其他活物，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也实在太惨了一些。
  魔龙觉得她那眼神怪碍眼的，冷哼一声喷出一口龙息，瞬间将阿璇吹得睁不开眼。
  “你与我说说外面这万年来，外面发生了什么。”
  “哦。”阿璇将糊了一脸的灰尘拍掉，想了想道，“可是我一直都是黑山，这是第一次出来，好多事情也不知道诶。”
  “捡些你知道的说。”魔龙一脸不耐烦。
  蠢不拉几的笨蛇。
  “好吧，嗯……百年前妖界与修仙界发生了大战，上任妖皇惨死，是被一个叫贺无轩的天才修士给打败的，之后他成为了灵源宗的宗主，妖界也因为这次大战损伤惨重，被迫与修仙界握手言和。”
  魔龙闻言无语：“怎么万年过去了，妖界还是这副鬼样子，堂堂妖皇竟然还被修士给打死了，若是我还在，修仙界一大半人都得死在我的魔爪之下。”
  她还活着的时候，修仙界没一个人是她的对手，诶，可惜了可惜了……
  “继续说。”
  阿璇只好又接着从脑海里搜刮一些她记得住的事情讲给魔龙听。
  她一连说了大半天，嘴巴都讲干了，魔龙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阿璇第一次觉得说话太多也是一种折磨。
  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有气无力地问：“阿年怎么还没出来呢？”
  该不会是魔龙为了听她说话，就一直不让顾溪年从幻境里出来吧？
  魔龙分神去幻境中看了一眼，满不在乎的道：“快了……该死！”
  下一秒，看见顾溪年的动作，她神色大变。
  这小子为了破除她的幻境竟然不惜以心头血为引布下阵法！
  真是疯了！
  将人从幻境中带出来，魔龙迅速将他胸口上的清影剑拔掉，封住了他身上的几个穴位，止住了血。
  “阿年！”阿璇扑过来神色焦急地看向魔龙，“他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为了破除幻境用心头血设了个阵法而已。”魔龙轻轻吹出一口气，在龙息之力的作用下，顾溪年的伤口肉眼可见的极速愈合。
  她闭上双眼，进入到顾溪年的神识世界当中。
  那是一个全黑的地方，只有正中有一束不知何来的光线照耀着。
  顾溪年抱着剑，紧闭双眼，盘腿坐在那儿。
  魔龙飞至他面前，头颅高昂着，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既然你成功突破幻境，这龙息吾便交于给你。”
  顾溪年猛然睁开眼，下意识的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阿璇？！”
  看见面前魔龙，他愣怔了一瞬，不是阿璇……
  “幻境……结束了？”顾溪年喃喃道。
  可他意识还停留在幻境里，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压抑又痛苦。
  他将剑插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是。”魔龙回道。
  “阿璇呢？”顾溪年抬起头问她。
  魔龙很想翻白眼，但是还是压抑着脾气回道：“在外面好着呢！快点过来接受龙息！”
  “可以……给阿璇吗？”顾溪年想起幻境里发生的一切仍觉得心悸。
  他想，如果阿璇有了龙息日后的安全也能更有保障。
  他不想阿璇在现实里，也受到如同幻境中那般非人的遭遇。
  魔龙是真的怒了，一双竖瞳蓦地瞪大，十分生气地道：“你当老娘是卖东西的，还跟我讨价还价？爱要不要！”
  “抱歉前辈。”顾溪年抿抿唇，诚恳道歉。
  可是眼里却没有一丝悔改之意，他还想再争取一番：“但是，我觉得阿璇妖类的身份比我更能激发龙息的潜能。”
  “……”
  魔龙沉默，她眯起双眼，凑近顾溪年：“若是给了那半妖，你真心不会后悔。”
  “不会。”顾溪年毫不退却的和她对视着，语气无比坚定。
  龙息虽然无比珍贵，但他更希望阿璇可以有更多保命的机会。
  “你倒是舍得，罢了。”魔龙冷哼一声，转身出去将阿璇的神魂也带进来了。
  “我将龙息一分为二，这下你们两个都有了，省的再推脱来推脱去。”
  魔龙张开嘴，一缕淡金色的气息飞出来，自动分成两份，飘飘悠悠地融入阿璇和顾溪年身体里。
  “龙息的作用虽然十分强大，但其中蕴含着我的魔力，望你们能够坚定本心，否则日后修炼极易走火入魔，坠入魔道也是极有可能的。”魔龙叮嘱了一番后便离开了。
  “好，晚辈会多加注意的，多谢前辈指点。”
  阿璇晕乎乎的进来又晕乎乎的出去。
  现实里，躺在地上的顾溪年也缓缓睁开了双眼。
  阿璇睁开眼，和他对视上。
  愣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立即将他扶起来，激动的问：“阿年感觉怎么样？！我刚才真是要被你吓死了！”
  清影剑就直直的插在他胸口上，试问谁看了不害怕啊？
  “别怕，我有分寸的。”顾溪年定定看着眼前鲜活的阿璇，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一个幻境罢了，他承认那些画面是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但他绝不会因此一蹶不振，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顾溪年眨眨眼，忽而笑起来：“你没事就好……”
  那抹笑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与欣喜。
  “你有个屁的分寸！”阿璇眼眶蓦地一红，将头扭到一边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所谓有分寸就是用自己的心头血来破除幻境吗？
  他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万一没把握好，刺的太深了呢？！
  “阿璇，你、你别哭……”顾溪年有些慌了，想要拉住她的手却被一把甩开。
  顾溪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又看看咬着唇强忍泪意的阿璇。
  他深呼吸一口气，强硬的握住阿璇的手腕，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死死箍住。
  阿璇扭动着身体挣扎，但顾溪年抱的很紧，她挣脱不开：“放开我！我现在很生气！一点都不想理你。”
  “不放。”顾溪年也犟着。
  阿璇被气得不行，一怒之下竟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有些疼。
  但顾溪年像感觉不到一般，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阿璇……在幻境里你死了……可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哑着声音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你一点一点消散，我想救你的！”
  可偏偏他只是一个看客，见证一切发生，却什么都改不了，谁也没救下。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感到绝望。
  阿璇闻言松开口，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喉间像被什么堵住了，干涩无比。
  “我还好好的呢……”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顾溪年的脊背。
  阿璇将脑袋贴在他脖颈处，轻轻蹭了几下，声音轻柔的不像话：“那些都是假的，别难过。”
  顾溪年抱紧了一些，将脑袋搁在她的肩窝里阖上双眼，闷声道：“你要好好的……”
  要千岁平安，朝朝无虞，福履齐长。
  “好。”她轻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