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生一世保护她

  来人正是当今灵妃娘娘，亦是武姬娘娘的胞妹蕙姬。
  灵妃娘娘身后跟了十来人，除了掌事的女官长和四名带刀侍卫外，还有奉茶的、听差的侍女若干名，虽只是在宫中随意走动，排场却极为正式。这与当年也曾被尊为灵妃，却通常只随侍一二人的武姬娘娘比起来，确实气派了不少。
  “蕙姬也是来见风竹？”武姬娘娘冁然而笑，随口问了一句。
  又是长姐，又同是灵妃的待遇，武姬娘娘人前只需称其名讳便可，在宫中当差的女官们看来，这一点多少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这位年轻些的灵妃娘娘心里是什么滋味。
  灵妃娘娘却也不说话，朝武姬娘娘走近几步，身后的宫女侍卫一溜儿地紧跟过来，把原先就不怎么宽敞的廊道给堵上了。这稚拙又跋扈的举动，与清音公主着实有些像，旁人也定会觉得，灵妃娘娘对自己的长姐并未抱有几分善意。
  武姬娘娘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示意身旁的穆遥与幻婆婆退到边上，让出一条路来。
  “请。”
  灵妃娘娘这才昂首阔步，带着浩浩荡荡的随侍们鱼贯而行。姊妹俩擦身而过时，眼神交汇处有如冰霜凝雪，唯独武姬娘娘的嘴角还挂着暖暖的笑意。
  ***
  穆遥一回到武姬娘娘的私宅就着急忙慌地要找璟云。从昨日放下碗筷起，穆遥就紧贴着璟云不肯放，被看乐子的宝珠嘲笑说，璟云多了个“贴身丫鬟”，还是动不动就会脸红的那种。要不是今天一大早穆遥就得和武姬娘娘进宫，璟云可能连早膳时间都没得清净。这位白虎的年轻世子似乎常常执着于自己认可的人物，他对璟云的执念与对彩蝶姑娘的执念或许没什么两样。
  穆遥从前厅跟到后院，从伙房跟到书房。由于璟云也总与玲珑和宝珠在一起，四个人就这么挤在武姬娘娘的书房里，让宝珠都感到烦了，干脆把璟云和穆遥一道打包扔了出去。
  “快给我和二小姐腾点空间，宝珠大人都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了！”
  被关在书房外的璟云心里觉得冤枉，狠狠瞪了一旁的穆遥一眼。没想到穆遥更加委屈，搓弄着衣角道：“我只是想要璟云你教我剑术而已，你又不答应，那我只好跟着你咯。”
  “我已经同穆世子讲了很多遍了，当下真没有精力和时间教你这些。”璟云只想着如何做好万全的准备，去应对清音公主和无言，尽快找出更多可以证明爹娘清白的证据。以及，他亦要在诸多风险下，护玲珑周全。
  “之前在西凉你可是答应过我的。”穆遥着急到语速也变快了，“你和玲珑都不会在辰阳待太久，回西凉后你就要被派去西关县了，再不抓紧点时间，我到时候上哪儿去找剑术比你更好的师父去？”
  璟云蹙起眉头，略显不耐烦道：“穆世子倒是不用那么着急，我从西关回来后仍可以教你剑术。”
  “谁知道你会在那里待上几年，我可耐不住。”穆遥一语道破。
  璟云确实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在西关待多久。一方面，自己定是要做出番功绩才会回西凉州首府，但西关形势险恶，璟云做不了准确的预期。另一方面，去西关亦是璟云为了逃避而做出的选择，尽管他与玲珑在净山屯已经将彼此的决心说清楚了，但从那时起，两人之间反而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彼此的爱慕分明藏不住，你知我知天地知，却还要让一切都分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若是独自去了西关，璟云更是不知道自己需要逃避多久，才能将满心满意爱着的人真正放下。
  “我会尽快回来的。”璟云轻叹一声，口头上先应付一下自家小姐的未来姑爷，“况且我去西关那也是之后的事了，在辰阳确实来不及教你。”
  “这也来不及，那也来不及。”穆遥不大满意璟云的附和，凝神想了一会，话锋一转道，“若是我说，我要学剑术是为了在你去西关时，代替你保护玲珑，你是不是就觉得应当越早教我越好？”
  璟云一怔，他万万没想到穆遥会有这样的想法。就算只是为了煽动他而随口提的理由，但这个借口也已经踏中璟云心底埋藏的浅浅不安。
  “穆世子愿意替我保护小姐？”
  “是。除非玲珑不愿意，否则就是我应当要做的。”
  “一生一世都保护她？”璟云目光沉沉。
  “当然是一生一世。”穆遥回答得自然而然，眼神纯真无比。
  穆遥脱口而出的话语或许是出于真心，或许是毫无意识地顺应当下，但在璟云听来，却像是在同他宣誓主权。胸口隐隐作痛，但又在理智的作用下平添了几分安心。
  “好。”璟云轻笑，“那今日就先从刺剑五百次，跃步三百次开始。我不会因为你是世子而心慈手软的。”
  “好的师父！”穆遥得逞了，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往日里的扭捏态度没了踪影。
  书房里，宝珠将耳朵贴在房门口，一脸严肃地听完了两人的对话，而后担忧地回头望向正伏案誊抄中的玲珑。
  “别听了，还剩下没几张纸，一起抄完它吧。”玲珑也不抬头，只轻言轻语地喊宝珠过来。
  “害。”宝珠猜想玲珑也听见了大概，可眼下说什么都不合适，只好嘟囔一嘴，乖乖坐在一旁。
  来不及，来不及，我需要在短时间里知道更多——玲珑默念道。此时已经顾不上儿女情长，也无法辨明自己希望与谁度过这一生一世。
  将手上的抄本做完，玲珑打算再捋一遍与蛊毒相关的章节，作些必要的标记和注解。此外，她还有些疑问要同璟云和武姬娘娘说。玲珑心中隐约觉着，清音公主那边厢快要有新动作了。
  ***
  子夜，幻婆婆独自一人掌了盏灯，从后院小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武姬娘娘的私宅。此刻幻婆婆身着暗色素衣，躲着氤氲的月色靠着街角的阴影，谨慎地往前行走，时不时地向后回望，生怕有谁跟上来。
  幻婆婆在无人的巷子里刻意绕了几圈，确认安全后，径直朝公主府的方向疾步而去，在距离府外二里地的一处成衣铺子前停下，学着夜莺“啾啾”啼鸣几声，铺门便被打开了一条缝。
  铺子里的小厮也不点灯，谨慎地往屋外探查一番，才让幻婆婆进了门。
  这间铺子并非普通人家的成衣铺子，乃是一日要换四五遍衣裳的清音公主最中意的一间。虽宫中设有尚衣局，但自从清音公主搬入这座奢华的公主府后，尚衣局的样式也好，制衣速度也好，已经远远赶不及公主的需要了。清音公主本就与辰阳各路商贾有所交好，便点了几间专制稀奇珍品的高级铺子为自己打点日常行头，这一间便是其中之一。
  “能做到吗？”幻婆婆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罐，推到对方眼前。
  小厮接过罐子，移开盖子嗅了嗅，又马上盖回去，转过头干呕了一声。
  “这臭烘烘的玩意儿真能行？”
  “不愿意我就找别人呗。”幻婆婆板起脸，伸手要拿回罐子，却被小厮躲开了。
  “不成不成，还是得我来。”小厮的嘴角荡起一丝歪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