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璟云是我的人（二）

  半夜，穆遥借着月色偷摸着溜回穆府时，被一脸严肃的璟云在院墙下逮个正着。
  “我家小姐有事要同穆世子讲。”
  璟云一个眼神，穆遥就被搅得方寸大乱，等回过神时，已经被摁在椅子上。玲珑、璟云和宝珠齐齐将他围住，中间摆了半截烛台，烛光忽明忽暗，让穆遥快要窒息。
  “你你你们要做什么？”
  “别紧张，我只是想知道，你同穆芊借的那一百两银子是怎么回事？”玲珑笑靥娇媚，却是绵里藏针。
  穆遥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穆芊和玲珑只处了几个时辰，就把自己的底牌给抖搂了出来，只好吞吞吐吐道：“我……不知道什么一百两。”
  “宝珠，到你了。”
  玲珑使了个眼色，宝珠便得意地做了个鬼脸，喜滋滋地俯首至穆遥身侧。然后，轻轻又温温地朝他的耳边吹了一口气。
  “呃唔……”
  没等穆遥惊慌失措地喊出声，璟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宝珠则在一旁露出了魔鬼般的笑容：“本姑娘的招式多的很，穆世子可要老实回答才是。”
  璟云在玲珑的示意下松了手，穆遥这才慌忙辩解道：“我是同穆芊借了一百两，但这与你何干？”
  “拿去喝酒了？”玲珑冷冷发问。
  “没有！”
  “拿去赌了？”
  “也没有！那些银两我只是……有些急用，没有拿来做不合礼数的事情！”穆遥提高了嗓音，急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好，我姑且信你，只要没有用在歪门邪道上，银两的去处我就先不追问。但欠债一百两并不是什么小事。你我婚事将近，我可不想因为你而被人捏住把柄，这笔债务必须尽快了断。”
  庆国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也就五十两左右，这一百两对于崇尚节俭的白虎嫡宗来说，也是惊人的数目。就算玲珑此刻不打算直接从穆遥嘴里问出用途，事后必然也会差宝珠利用鸟雀之力查出真相。如果身为白虎嫡长子的穆遥和第一世的壬子尧一样是个败家玩意儿，那么为了自己和璟云，以及宝珠的将来，玲珑必须提前想好应对的方法。
  但眼下，玲珑想先卖穆遥一个人情。
  “可我现在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穆遥放低了声音，惴惴不安地用余光扫视着三人。
  “没关系，我们有璟云。”玲珑扬起一抹浅笑。
  “啊……难道！”穆遥的表情逐渐从疑惑转为惊讶，张目结舌地望向一脸无奈的璟云。
  “小姐把我作为了赌注，要同穆芊比一场，要是小姐赢了，穆世子你的债务就可一笔勾销。”璟云以寡淡的口吻简单解释了一番，仿佛这“赌注”是别人似的。
  “要，要是玲珑输了呢？”穆遥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我便要去当穆芊的侍卫，直到穆世子还清那一百两为止。”
  穆遥忽然联想到自家表妹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脑海里已经出现了一幅不可言说的画面，顿时两眼一黑，又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宝珠笑得蹲到了地上。
  玲珑拍了拍穆遥的肩，道：“放心，璟云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他陷入困境。”
  方才还泰然自若的璟云心头一怔，耳根霎时染上一片绯红。
  穆遥抬起头，迟疑了片刻，小声发问道：“真的赢得了穆芊？”
  “赌注是穆芊向我索要的，至于怎么个赌法则由我来定。所以是输是赢，全凭我掌控，当然前提是，穆遥，你也得帮我。”玲珑眉峰微扬。
  ***
  三日后，穆芊又来到了穆台辅府邸，今日她从头到脚都换成了桃红色，裙摆飘逸，像是在春日花丛里飞舞荡漾的蝴蝶。
  玲珑提出的赌法十分合穆芊的意，那便是筛选谷种。同样的时间里，谁挑得好，谁便是赢家。
  被娇宠惯了的穆芊自视甚高，认为这世间唯有最好的事物，才堪堪配得上自己。她浑身上下的每一样珠宝首饰，都是由穆芊亲自挑选的珍品。身为享有目之灵能的白虎分宗的一员，穆芊的眼光自然要比常人挑剔与毒辣，挑选谷种这等寻常之物，对自己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从今日起，璟云哥哥就是我的人了，芊儿好开心呀！”穆芊一见着出面相迎的玲珑等人，就眉开眼笑地朝璟云飞扑了过去。
  璟云步履轻盈地闪过身，对扑了个空的穆芊作揖道：“胜负未定，还请穆芊姑娘与我保持些距离。”
  穆芊身后的三位美少年赶忙去扶住自家主子，眼里还带着几分警惕和敌意，朝璟云滋滋冒着火。
  玲珑笑笑，拉过还想往璟云身上凑去，却被宝珠一臂挡开的穆芊，好声好气道：“芊儿妹妹快随我去内院，穆台辅与穆夫人都等着呢。”
  为了有个权威的见证，玲珑请了穆台辅夫妇来裁断输赢。当然，玲珑将那一百两的事隐瞒了下来，并未同穆遥的爹娘细说缘由，只是说自己学了些挑选谷种的粗浅本领，想同穆芊切磋一下。
  院落里已经备好了两小堆谷种，在今日温润的阳光下闪耀着微光。
  “这些谷种都是爹娘从同一处取来的。从现在开始一炷香的时间，无论用何种方法，只要将好种子挑出来即可。最后谁输谁赢，由爹娘来评判。玲珑、穆芊，你俩都听明白了吗？”穆遥站在台辅身边询问二人。
  玲珑平静沉着地点点头，穆芊则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那就开始吧。”穆遥说罢，点燃了一支线香。
  “宝珠，去取个水盆，再带些盐过来。”玲珑对宝珠吩咐了一句，一边井然有序地用簸箕分批抛掷起谷种，一边不时地用扇子扬去一些瘪壳。
  穆芊瞥了一眼玲珑的动静，轻哼一声，熟练地用指头拨弄着眼前的谷堆。
  笨方法再多，都不及芊儿我这双白虎的火眼金睛，璟云哥哥，等着我——穆芊心里偷偷乐开了花，已经开始幻想起与璟云的风花雪月来。
  玲珑则始终镇定自若，待宝珠拿来水盆，便在里面撒了些盐，搅拌过后，把方才抛扬后留下的谷种倒了进去。
  线香燃烧过半，宝珠挤到璟云身边，悄悄问：“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璟云嘴上附和着宝珠，眼神却一刻也不愿移开玲珑。
  “你就不怕自己会变成那嚣张丫头的玩物？”宝珠的话语里三分嘲弄七分深意。
  “小姐绝不会抛下我，为何要怕？”
  事实上，这场比试全程最紧张的是穆遥，他时而在玲珑和穆芊之间不安地来回踱步，时而又跑去盯着线香看。直到线香燃尽，他将二人选好的谷种端到穆台辅夫妇面前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穆台辅与穆夫人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只是互相耳语了几句，穆夫人便开口公布了胜负。
  “这次挑选的谷种，是玲珑的更佳。”
  玲珑笑意盈盈，冲穆遥眨了眨眼睛。
  “什么？！”穆芊闻言，怒不可遏地快步上前，“舅舅舅母，你们为何要偏袒自己的儿媳？她都还没过门呢！”
  “芊儿，我与你舅舅做事向来不偏袒任何人。你瞧瞧自己选出来的谷种数量，是不是比玲珑的少了许多？愿赌服输，莫要将失败归咎于他人。”穆夫人的目光平淡祥和，不冷不热地回答穆芊。
  “可是舅母你再仔细看看，芊儿挑选出来的每一粒谷种明明都是最顶级的品阶！若精心照料好了，全都是些足以上贡给辰阳灵帝的御用米粮！今日我与玲珑姐姐比的，难道不是挑选谷种的本事吗？”穆芊端起自己与玲珑挑好的谷种，怼到穆夫人的眼前，“玲珑姐姐的谷种明显逊色于我，还都湿漉漉的！”
  “芊儿挑好的确实都是最顶级的谷种，但也正因为如此，你才输了这一局。”这次出声的，是一向沉默寡言的穆台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