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两个世界的人

  什么是凡类？
  神明眼中，没有神格的就是凡类。贵族眼中，平民就是凡类。而平民亦有他们眼中的凡类。
  有那么一类人，他们明明存在于斗气与魔法的世界，可他们的生活却与之扯不上干系。
  他们不仅魔武不能，而且生活在偏远地区，无人管理，自给自足，就如同自成一界。
  海德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但也恰恰证明，他们知道法师是如何的存在，比那种“不知有汉，何论魏晋”的凡类好太多。
  而他的儿子塔利，属实是异类。
  与父辈的卑微不同，他一直蹦蹦跳跳的跟在凯尔旁边。
  马车很快就过了桥。
  桥面宽阔，分了数段分别完成，也没做装饰工程，比起大城市的那些桥实在是有些丑陋，但好在还算结实。
  又七拐八拐走了一阵土路后，终于在一块开阔地看到了村落的影子。
  只见数十座房屋聚集分布，外围有土堆木栅围绕，作为防护。
  这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颇有些风景怡然的感觉。
  村外栅栏旁，已经聚拢了一批人。
  为首者须发皆白，脸上皱纹堆累，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老者名叫杜鲁夫，是村落的村长，不会魔法，也不会斗气，虽拄着拐杖，精神头倒是不错。
  此时的他一脸严肃。就在刚才，他的孙子马格回来报信说，在村前面的大桥边发现了两位法师，现在正跟着海德往这里来。
  法师啊......
  自己多少年没见过法师了？上次见到，还是光明教廷剿灭山上的邪恶生物的时候呢。
  杜鲁夫望着村口外的小道，心中忐忑，又转过头看看身边围着的村民。
  这些村民也是胆大，一听说待会有法师要来，都兴奋的跑出来看看所谓的法师长的什么样。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推推嚷嚷起来，谁都想看清法师的模样，却又不敢站到头排去。
  刚转过路口的凯尔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心中顿时有些不大舒服。
  怎么自己真成了珍惜动物？
  一旁的海德注意到凯尔脸上的不虞之色，赶忙一路小跑到村口，“村长，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而杜鲁夫拄着拐杖上前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遇到法师了？”
  海德一脸的苦涩。
  总不能说是自己的儿子多事，非要招惹麻烦吧？
  当下转移话题道：“先不说这个了，那位法师大人看到村口围了这么多人，好像不大开心。”
  这话点醒了杜鲁夫，谁都摸不着法师的脾性，他们的怒火更不是普通人能够熄灭的。
  老头转过身，看着人群，拐杖用力的敲打着地面，“你们都没事做了吗？地里的活不用干了？家里不用做饭了？赶紧散了！”
  周围人也不敢多说什么，虽然心里不大愿意，可还是慢慢的散去了。
  杜鲁夫这才拄着拐往凯尔那边走去，海德也赶忙跟上两步搀扶着他。
  等快近前，杜鲁夫才看清众人。
  这法师好年轻！看起来比自己的孙子还要小上许多。
  不过他可不敢因此怠慢凯尔。
  “杜鲁夫见过法师大人，大人午安。”
  说着话，杜鲁夫费劲的将腰弯下去，给凯尔见礼。
  “免！”
  眼看着老头一副要栽倒的模样，凯尔赶忙用法师之手扶住。
  等对方重新站直，他才道：“本来不想打扰你们的，可是我朋友受伤了，急需休养。”
  杜鲁夫低垂着头道：“大人能够来这里是我们的荣幸，倒是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让您见笑了，望您恕罪。”
  “没有关系。”凯尔知道杜鲁夫说的是已经退去的人群，“只是我这人不大喜欢热闹，所以这样的事就不要再发生了。”
  “是是是，大人，村子里已经准备好您休息的地方，请跟我来吧。”
  杜鲁夫在头前领路，海德松了口气，指挥人把马车赶往仓库。
  倒是塔利一直跟在凯尔后面，也搭着杜鲁夫没瞧见，要不非要把他赶走不可。
  经过之前的斥责，村口的人已经散去，偶尔也有人好奇的打开窗户偷偷的查看，但只要杜鲁夫一个眼神过去就都不敢冒头。
  凯尔权当没看见，只想快点到落脚的地方。抱了坎蒂丝走了一路，说不累那是假的。
  杜鲁夫奋力的走着，到底是人老了，不一会就气喘吁吁，就这么硬挨着到了地方。
  “呼，就是这里了。”
  杜鲁夫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也借机倒了几口气。
  “这里是我们一族的宗庙，是祭拜祖先的地方，勉强算是最好的住所。后院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周围没什么人居住，倒也安静，大人，您看如何？”
  “嗯，就这里吧。”
  与村里那些粗制的木质房屋相比，这里房屋高耸，黑瓦白墙，虽然不是什么高档次的建筑，起码也有几分肃穆的意思。
  ......
  当凯尔在小村落里安顿下来，精灵王城正在举行会议。
  王宫大殿之中，女王格丽莎坐于王座之上，下面站着多位精灵族人，身上散发的气息具是强悍无匹。
  除了王城这边的长老外，还有几位恰是之前被坎蒂丝喝骂的。
  其中，最年迈者是出身潘德氏族的鹏洛克大长老。
  他身边站着一位，身形高大，样貌不似旁人出众，要不是同样有着尖尖的耳朵，别人第一眼看过去，还真不会以为一位精灵。
  那是瓦徳罗斯氏族的大长老狄文。
  此外还有两位年轻点的精灵，他们是来自星哈纳的神级长老，尔文与百丽儿，身背弓箭的他们表情沉稳。
  王城动乱的亲历者刚刚讲完事件的来龙去脉。
  身材壮硕的狄文最先忍不住，周身气流涌动，面色悲痛。
  索泰多年来与他亦师亦友，哪成想忽然间就天人永隔。
  班尼见此情景，开口劝道：“狄文长老，还请冷静。”
  格丽莎亦是走下了王座，“狄文长老，如今还有更大的难题摆在我们眼前。”
  “难道是艾蕾娜氏族还有余孽逃出去，打算继续颠覆我族吗？”
  鹏洛克眼睛微闭，一言一行之中，早以表明立场，他不在乎是否能够成神，精灵族的稳定安宁才是最重要的！
  格丽莎道：“布莱克虽然授首，但是隐藏在他背后的家伙还依然存在着！”
  “是有人指使？！”
  狄文怒目圆睁，本来他以为布莱克已经死了，就无法亲手为索泰报仇，现在看来......
  一定要让意图颠覆精灵族的人在痛苦中死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尔文和百丽儿对视一眼，躬身道：“愿听王的调遣！”
  格丽莎点点头，她之前还担心其他几族知道布莱克的事后会引发信仰危机，但现在看来，情况不算太遭。
  看着眼前的几位神级长老，她心中大定，对此次位面之行又有了几分把握。
  尤其是星哈纳一族的尔文和百丽儿。别看两人在一众长老中最年轻，但就战力而言并不比狄文差。若敌人真的是卓尔，拥有光明射术的尔文和百丽儿将会是攻坚核心！
  当精灵族一众长老正商议具体事宜时，在某个不知名之地......
  一位面目苍白，口生獠牙，头长三角的男子正端坐在石椅上。
  魔族！在大陆之上早已灭绝踪迹的魔族！
  他气息内敛，但身边摆放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鬼头大刀，不停散发着阵阵肉眼可见的邪气。
  魔族男子视线聚焦在下方竞技场中的对战上。
  竞技场内一名战士正在与魔兽奋战。
  那战士全身笼罩在布袍之下，左手长剑，右手阔剑，双剑并使，身形灵动，压的面前两人来高的魔兽无法反击。
  男子看的兴致盎然，不合时宜的脚步声却在空旷的通道内回荡起来。
  一位美女出现，只见她两耳尖尖，眉眼轻佻，穿着暴露，走路一摇二晃。全身的皮肤呈暗黑色，上面有种种花纹，突出一个轻狂放荡。
  正是精灵族贯称的堕落卓尔。
  这位美艳的卓尔在走近魔族男子前就已经收起笑容，慢慢蹲下身，单膝跪地，口中恭敬道：“维勒斯大人！”
  被称为维勒斯的男子平淡的转头，问道：“还没有消息吗，泽萝？”
  泽萝将头颅深深的低下，“是的，大人，那条位面通道似乎被掐断了，我们正在尝试激活，然后......”
  端坐的维勒斯忽然伸手摩挲起身边的鬼头刀。
  那粗糙的手掌与鬼头相互摩擦，不仅生出了更多的邪气，更有冤魂在其中哀嚎。
  泽萝只是低头不敢多言，那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尖啸让一向心狠手辣的她都不寒而栗。
  “关闭所有通道，将位面封锁。”
  维勒斯思索了许久，终于发布了命令。
  “大人，若是封锁位面，我们没有三五年的功夫无法再次打开位面通道，信息隔绝，精灵那边......”
  泽萝话都没说完，维勒斯的魔爪就已经掐住了她诱人的下颚。
  “那边没有了消息，只能说明你们的计划失败了！你们和那群人类一样愚蠢！”
  一听维勒斯拿本族与人类做比较，泽萝奋力辩解道：“我族怎么可能和那群弱鸡一样，布莱克已经接受了母神的神力，不会失败！
  就算真的是失败了，我请求您允许我过去，我一定能将那群背弃母神的家伙斩尽......”
  “时机不对！”
  维勒斯大手攀附，按住了泽萝的整张脸，也让她闭了嘴。
  “覆灭东明，我前后谋划了近二百年。你才谋划了多久，就想颠覆精灵族？
  本就错漏百出，现在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用想，也知道是失败了。”
  看着头顶阴沉的光线，维勒斯知道，自己赌不起，哪怕输一次，自己可能连这昏暗的天空都不配拥有。
  这时候，一位魔族战士走了过来，“大人，那群人类来了。”
  “嗯。泽萝，不要抱有希望了，立刻去将位面封锁！”
  “知道了，大人。”
  泽萝不敢违背，起身走向了竞技场通道。
  同时，一位身穿黑袍的人类走了过来，两者相遇，这名人类脸上不见表情，倒是泽萝一脸的不屑。
  黑袍人走到维勒斯近前，开口道：“尊敬的维勒斯魔将，我代表议会向您问好。”
  然而维勒斯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用阴沉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类，“问好就不必了，你还是先解释一下影魔蛋的事情吧。”
  “对此我们深感抱歉。”
  黑袍法师泰然自若，一点没有泽萝那样的卑躬屈膝。
  究其原因，泽萝是维勒斯的下属，而他们与维勒斯不过是合作关系。
  “抱歉？”
  维勒斯露出了獠牙，腥红的眼眸紧盯着面前的人类，蛮横的杀意尽情释放。
  黑袍法师好像被千层大山压在身上，又仿佛被飓风吹拂，整个人晃晃悠悠，直到趴倒在地，维勒斯才满意的收手。
  呼......黑袍法师喘着气。
  明明同是神级，自己却连人家的气势都扛不住？
  这就是魔将啊，果然不是一般神级所能获得的尊称！
  维勒斯没有继续折磨他，只是在等着他的解释。
  于是黑袍人也不敢再摆谱，整理了下思绪道：“本来我们已经设计将赏金公会的高层引进了地下宫殿之中，但接下来的事却脱离了掌控，我们后来也打听了些消息，据说影魔蛋被打碎了，所以......”
  “什么？！”
  维勒斯气的举起了鬼头刀，他实在无法同意这荒唐的理由！
  邪气临身，黑袍人不敢妄动，心中庆幸自己没说出“故意打碎”的事实。
  维勒斯越想越气，狂舞大刀对着竞技场一通发泄，顿时碎石崩落，梁柱垮塌。
  当初为了得到影魔蛋，自己不惜入侵到影渊位面。最终付出麾下魔族战士百人的伤亡，才只夺取到一枚。
  彼时，黑暗议会的上任联络人也在，那人脑袋一拍出了个主意——在影魔蛋中种下邪咒，骗取某些组织的高层，让其与影魔蛋签下契约。
  等影魔出世，使诅咒爆发，逆转契约，就可以获得一个组织高层的傀儡！
  如此一来，无论是暗中搞小动作，还是待魔界的魔族再临大陆，都可以出其不意的给人类带来巨大的打击！
  为了这个计划，黑暗议会付出了一个搜寻完毕的魔族遗迹，维勒斯则付出了影魔蛋。
  然而，一切因为影魔蛋被打碎而变成泡影，那位联络人再也不敢来，才换了黑袍人来。
  杀意加身，黑袍法师不敢妄动，再次开口道：“您不必担心，对赏金公会，我们已经有了后续计划！
  而且议会已经派人打入霍格学院，相信到时候不仅能救出上任议会长，还能帮助许普托尊神打破封印，之后再打开魔界通道......”
  “哈哈哈哈......”
  黑袍法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维勒斯狂妄的笑声打断。
  “我记得当年我还在竞技场中奋战的时候，你们议会就已经失败了三十多次了，没想到过了快千年，你们的议会长都换了几波了，这个想法还没有放弃！”
  虽然被嘲笑，但黑袍法师还是镇静的答道：“这次我们有着十足的把握！”
  维勒斯不知黑袍哪来的这份自信，也懒的再多费口舌，只道：“既然这样，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那在下就告辞了。”
  黑袍法师正准备离开，刚好泽萝回来复命。
  “大人，位面封锁已经完成。”
  “封锁位面？！维勒斯魔将，这是怎么回事？”黑袍法师吓了一跳。
  位面被封锁，也就意味着他回不去了。
  “还能怎么回事？”维勒斯重新坐回了位置，“因为卓尔的计划也失败了。”
  黑袍法师望了一眼泽萝，不明白具体是什么计划失败，竟然要封锁位面来躲避视线。
  而泽萝感觉自己遭到挑衅，瞪了眼黑袍法师，也不说话。
  此时，竞技场内的战斗早已结束，手持双剑的剑士已经不见了人影。
  观战台上的维勒斯忽然道：“你们两个是不是谁都看谁不顺眼？不如下去比一比。”
  泽萝闻言跃跃欲试，然而黑袍法师却连连摆手：“不必，在下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告辞！”
  黑袍法师疾行离去。
  泽萝看着他的背影鄙夷道：“哼，懦夫。”
  ......
  精灵森林这边，在去过生命神殿祈祷过后，格丽莎带着一众长老来到了后殿的房间之中，她准备与长老们一起前往异位面，探查意图颠覆精灵族的真凶。
  位面信标和神石已经安放完毕。
  纳斯跟在一众长老身后，此时再次申请道：“母亲，让我和几位长老前去异位面吧，我持有金叶，如果对手是卓尔，即便是神级我也不惧。”
  他信心满满，格丽莎却摇头道：“不，我们的对手未必是卓尔，而且异位面探索，迷途重重，需要奥色密色的指引。”
  纳斯本待再说上两句，格丽莎正色道：“纳斯！我和各族长老前去异位面之后，王城就由你和班尼长老他们共同守护！不要让我失望！”
  “是！我知道了。”纳斯看着一脸威严的母亲，郑重的点了点头。
  其他各族长老则对视一眼，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王族重掌奥色密色，纳斯王子持有生命女神的神器，王族复兴在即，精灵族也必将复兴！
  当众人准备完毕，鹏洛克站在信标前，激活了神石。
  随着魔力的涌入，神石慢慢旋转，熠熠的光点洒落，信标表面则立刻浮起七八道光芒。
  “这些光点就是其他位面的坐标！”
  鹏洛克指着信标为众人解释。
  他是一位精研时序的强大法师，能够运用时间的力量追溯过去。这种本事，唯有光明教廷的大预言术能与之相较。
  身为空间法师，数百年前就立足神级顶峰的他，开始对探索位面有了兴致，也掌握了不少其他长老都不了解的知识。
  “那这个没有亮光，却有印记的地方是什么意思？”狄文指着一处问道。
  鹏洛克细细观察了一下道：“这说明这个位面通道被关闭了，或是整个位面都被封锁了。”
  “关闭位面通道我可以理解，封锁位面是什么意思？这是人力可以企及的吗？”
  尔文对位面知识一无所知。
  他首先联想到的是神界，神界分隔了神明与凡类，神明无法现世，也算变相的位面封锁。
  当然，当初神明遍地时，强大的真神也能封锁位面。
  鹏洛克解释道：“位面之中亦有核心来维持位面稳定。只要得法，哪怕凡类也可以通过大型法阵，消耗大量资源让核心部分停摆，从而实现封锁。”
  在王宫议政厅内的时候，鹏洛克就已经向众人讲解了一些位面旅行的事。
  只是当活生生的景象展现在眼前的时候，几位长老的内心还是荡起些波澜。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可谓是拔尖的存在，可位面穿梭还是头一次。
  在这点上，他们落后人族太多。
  “好了，几位。”格丽莎开头道：“敌人就隐匿在这些通道后面，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是！王！”
  几人立刻收敛心神，鹏洛克主持施法，他挑选了一个光点，向其中输出魔力和精神力，吸收能量的光点与神石勾连，逐渐膨胀成黝黑的位面通道。
  待施法将位面通道加固后，鹏洛克高声道：“王，诸位，通道已经开启，请跟在我身后。”
  他纵身进入位面通道之中，狄文怒吼一声，身形变得更加高大，紧随其后。百丽儿和尔文则拿出短弓，一前一后保着格丽莎进入。
  几人身影转眼消失不见，位面通道也收缩消失。
  纳斯还站在原地，不知是感慨位面穿梭的神奇还是担忧格丽莎和几位长老。
  而留守的班尼则来到他的身边，“冕下，王已经和几位长老前往异位面，我们也该去处理族中的事物了。”
  纳斯郑重点点头，看向了殿门之外，如今的精灵王城还需要他去稳定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