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能不能想通是你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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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从苏家到句家,阿竹早已从家仆变做了句莲母子的私仆。
  仆人是很讲究忠诚的。
  正如大户人家挑选犬马,服从被称为这类商品的天赋。
  阿竹是个好仆人。
  他无条件执行句莲的任何命令,希望句莲所希望的,否认句莲所否认的。顺句莲者昌,逆句莲者亡。这是他不必浪费时间思考就能确定的准则。
  阿竹不明白句荷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尽管这话已比句荷对句莲所说的还要浅显的多。
  但句荷是不关心于此的。
  “话说回来,阿竹,你在句府待了多久了?”句荷趴在石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些自己所未曾注意过的事情。
  她在句府待了七年之久。但因着她的懒散和句欢的缺乏管教,她真正知道的有关句府本身的事情并不多。
  阿竹给不出上一个问题的答案,但这个问题总还是能回答的:“一百二十七年。”
  一百多年了。远超于普通凡人的寿数。
  句荷斜眼瞥向阿竹:“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修为。”
  实在阿竹的面相虽稍显老态,但总不过五十出头的样貌。
  “小少爷不知道吗?”阿竹却因句荷这话而感到诧异。
  “知道什么?”
  “小人是没有修为的。”
  句荷撑起上半身,屁股一挪,转而正视向阿竹:“什么意思?”
  “小少爷不知道世家家主、长老们的贴身仆人,有服用延寿的习俗吗?”
  延寿,顾名思义,乃是一种能延长凡人寿命的丹药。此药炼制不易,须以青火铜炉终年不息烧制七十年方得三颗。如自五十岁后,开始服用,每隔五十年一次,最长可延寿至二百七十之数。
  句荷从没听人提起过这劳什子怪习俗。
  “为什么?”她不禁纳罕。
  “自然是为了长长久久服侍在主子身侧。”阿竹理所当然道。
  是了。句荷反应过来。
  能做贴身仆人的当然都是极得主子青睐又或已然用惯了的下人。仙界中能居于高位的,动辄便是中高阶的修者,其寿数自然至少也是往百年以上计的。
  但凡人始终不过百年。沦落到卖身为奴的,更往往是毫无修仙天资可言的。抛却十年老、十年少,能守着主子当牛做马的日子至多也不过六十年左右。
  其间更遑论还有几多调教,对主子的生活习惯、性格好恶等等要事的了解。
  真正让主子用得顺心的下人,又怎么舍得只用个几十年便行更换呢?
  “可是,这世上不存在百利而无一害的丹药吧?”句荷踌躇片刻,还是委婉道。
  她是知道延寿的,但并非以句荷的身份知道的,故而不便将话说得太透。但她还是忍不住疑惑。
  “是。”阿竹却很平静,“延寿虽是能让人延长寿命的神药,但却从根本上断绝了长生之路。”
  世人莫不求长生。
  倘使真有机会可延年益寿,即便花上七十年炼药又有何妨呢?
  但延寿却始终不是什么通销于仙界的灵丹妙药。
  只因其弊实在太大过于利。
  延寿虽为口服,其药效实作用于丹田,乃行引灵气以续命之法。
  而又正因服药者的灵气皆被转化为了寿数,故此便不可能再随意调动自身灵气,调动不了灵气,自然妄谈修仙。
  但这还不是最紧要的。
  最紧要的是,这药会逐渐摧毁凡人之丹田。丹田既毁,则即便有灵气于身也无处储存,先时还能靠长期服药以资维系一种微弱的平衡,但到二百年药效一过,服药者丹田尽毁,灵气全然溢散,一如死物,受风吹则觉风吹,受雨打则觉雨打,既无任何行动之力,却又还保存着最基本的感知。
  如此七十年,身渐腐朽,而可觉其寸寸肌肤如何腐朽,至最后一丝肉身腐烂殆尽,终得一具极脆弱且疏松的枯骨。
  而二百七十年寿数得尽。
  但这些,阿竹都是清楚知道的。
  句荷或许是想再问些什么,但看阿竹的面色却已知道再问无益了。
  他是自愿的。问来问去,也不过是自愿的。
  “府中还有其他人如你一般服用过延寿吗?”句荷再开口,已不必纠结阿竹的愿或怨。
  “除了我,也就只有老爷身边的阿松。”
  其他院里的如夫人都是凡人,没有需要一个比自己的命还长的下人的需求。
  算来算去,也的确只有家主和默认少主的身边人才有必要服用延寿。
  “你既已在句府一百多年,那你是不是亲眼见着句欢当选家主的啊?”
  阿竹摇头:“我是作为先夫人的陪嫁进的句府,先夫人与老爷成婚时,老爷已是句氏的家主了。”
  “那阿松呢?”句荷又问。
  “我进府的时候,松哥就在老爷身边了。至于具体有多久,我也不知道。”
  这些下人们的事情,是没什么记载可言的。他们这些贴身仆人,因着与上层接触太深的缘故,又最忌多话,因此反致没什么人详细了解的地步。
  “阿松,听说是前任家主时,就在府里的人。”一个熟悉的声音蓦然插入了二人的对话。
  “大少爷!”阿竹稍显激动下意识朝着那声源处紧走两步。
  句荷背靠着石桌圆滑的边角,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因走近而益发清晰的人形。
  句莲正朝着假山的方向走过来,他的目光落在句荷身上。
  “哥,你再不起床,阿竹就要饿死我了。”
  阿竹闻言微愣,正想反驳,却才想起句荷确实自回院后就一直被自己耽搁着,不仅没用上晚膳,就连茶水亦未来得及喝一口润嗓。
  阿竹当下一急,立刻道:“是小人的疏忽,我这就让后厨准备晚膳去。”
  一溜烟儿,阿竹紧赶慢赶着跑开了。
  兄弟二人默然对视片刻。句荷等着少年的下文。
  半晌,最终能打破僵局的,还是只有句莲手中变戏法儿一般多出来的半块儿桂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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