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我看见了

  他终于从看不到脸的角落走了出来。
  他样貌极其优越，眉目舒朗，身形挺立，浑身透着一股悠然的肆意感。
  就像是存在于冰雪中的小园，带着一股鲜活的肆意。
  “阿玉，你阿娘出关了，不想去见阿娘吗？”
  听到这话，小谢寂玉顿住挥剑的动作，他停下转身看向男人，疑惑开口：“阿娘？”
  男人点头，“对，出关了，阿玉不是很久没有见过阿娘了吗？走，阿爹带你去见阿娘。”
  谢寂玉闻言立刻将手中的木剑放下，迅速朝着男人靠近。
  看得出来，此刻的他心情十分好。
  他急着往前走，可男人却嘴角含笑站在原地没有动，小谢寂疑惑抬头看向他。
  男修笑意盈盈弯腰伸出手，“阿玉不牵着阿爹，阿爹怎么带你去。”
  小谢寂迟疑了，但现在单纯如白纸一样的他玩不过阿爹，他刚将手放进男修手里，男修就猛然将他抱起，让他坐在了臂弯处。
  小谢寂玉的脸一下就变了，向来面无表情的脸此刻表情十分多样，羞涩、不适、为难。
  小谢寂挣扎着要下去，男人却故作委屈，这招数果然有用，小谢寂玉不再闹着要下去，乖乖挺直着腰被阿爹抱着离开。
  此时的他，最多也才三岁。
  宋时卿原本好奇盯着他们的脸看，谢寂玉的脸和他阿爹的脸有三四分相似，可两人的风格却完全不同。
  别说，小谢寂玉别扭板着脸还真挺可爱的。
  宋时卿内心暗道。
  在宋时卿将小谢寂玉的脸和谢寂玉的脸做对比时，男人已经出了小园，朝着冰晶宫殿内踏去。
  宋时卿见状赶紧跟上，她跟着他们，绕过数个精巧的宫殿，终于抵达目的地。
  男人眉眼含笑推开了房门，门内站着的身影顿时显现。
  那是一位身穿白衣，身形高挑，气质极其出尘的女修，可奇怪的是，她脸部一片朦胧，宋时卿看不清她的脸。
  “谢寂玉。”女修清冽的声音响起。
  小谢寂玉一手抓着阿爹的衣袖，一边扬起脑袋仰视着她。
  “阿娘。”
  “剑每天都在练吗？”
  “嗯。”
  “你是百年不遇的天生剑骨，更应该在剑道上加倍努力，这是钦枢剑。”
  她将一把剑拿出，长剑在她手里缩到合适的大小，紧接着，她将剑往谢寂玉手里一递。
  小谢寂玉愣愣接过剑，面上表情却有些无措茫然。
  “临时出关，你带着谢寂玉先离开吧。”
  男修叹了口气，“阿寒，闭关不急于一时，今天是阿玉的生辰。”
  “嗯，今天好好休息。”
  女修说完，便往后一退，那扇巨大华丽的冰门当着他的面，缓缓关上了。
  小谢寂玉手里握着剑，愣愣看着门被缓缓关闭。
  男修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阿玉，阿娘都是为了你好。”
  小谢寂低头，轻轻抚过钦枢剑，“嗯。”
  站在他身旁的男修身影缓缓消退，最后，偌大的房门前，就只剩下抱着剑的小谢寂玉。
  宋时卿叹了口气，心里感情有些复杂，她缓缓靠近小谢寂玉，手隔着距离晃了晃，当做正在揉他的脑袋。
  紧接着画面再次一转，小谢寂玉已经有了八九岁。
  今日又是一年的生辰，他握着剑来到熟悉的房间门口，看着那扇再也没有开启过的冰门。
  停留了片刻，他又淡淡离开，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宋时卿跟随着他，见证着他孤独的长大，在以前，陪着他的只有一柄剑、一只小团子。
  而在此刻，还多了一个宋时卿。
  “阿玉，该下山了，你不能一直待在岁寒之崖，下山后，无事就不必再回来了，这是你阿娘的意思。”男修出现。
  小谢寂玉抿嘴不语，可视线却三番瞥向一个方向。
  “阿玉，还记得你阿娘是怎么说的吗？你是我们的孩子，又是天生剑骨，你应该担当起自己的责任。”
  他低着头，手心无意识摩挲着钦枢的剑柄，良久，他低声道了一句：“好。”
  他跟着男修离开了，离开了这处他生活了数年的地方，将来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
  宋时卿继续跟在他的身侧，见证着他回到天衍宗，并成为了宗主的第一位亲传弟子。
  他天生剑骨的消息一传出，到处都是对他的欣赏夸耀之声。
  “不愧是宗主挑中的亲传弟子，竟然是天生剑骨，将来岂不是能振扬我天衍宗的剑道。”
  “那可不，这可是天生剑骨，上一个天生剑骨可是万剑宗的宗主，那叫一个厉害，仅一人就镇压了我天衍宗剑道几十年。”
  “等咱们的小天生剑骨长大，岂不是就等到我们镇压他们了？”
  “那是当然，他今年也才九岁吧，就已经筑基了，未来不可限量啊。”
  “那是，这可是宗主的亲传弟子，他不行，那我们天衍宗岂不是就没有能行的了。”
  “…………”
  在众人眼中夸奖赞扬的话，他们嘴里的期待，在小谢寂玉这里却是一座座山，一座座能将人压垮的期望之山。
  宋时卿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沉默寡言，一心只有练剑，只为了不辜负他人的期待。
  谢寂玉回忆就到了这里，截止到他十岁，十岁里，他将无限多的时间都花在练剑上。
  没人在乎他到底喜不喜欢剑道，因为他是天生剑骨，所以他必须喜欢。
  也没人在乎他累不累，在他们看来，他累是应该的。
  也很少有人在意到他的辛勤努力，因为他是天生剑骨，修炼快、剑诀领悟的快是应该的。
  他因为天生剑骨而被众人熟识，那些努力、辛勤、夜以继日、日复一日八个时辰的练剑，也因为天生剑骨被众人所忽视遗忘，他的所有都与天生剑骨牢牢挂钩，甩不掉，摆脱不掉，只能背负着前行。
  看完了谢寂玉所有的回忆，宋时卿默然了。
  宋时卿再次走向小谢寂玉，走近那个抱着剑，被阿娘拒之门外的小谢寂玉身侧。
  她隔空揉了揉他的脑袋，细声呢喃道：“我看见了。”看见了你天生剑骨之下的一切。
  下一瞬，宋时卿的身形缓缓消散，她即将离开这个回忆幻境。
  就在她离开后，低头抱着剑的小谢寂玉突然抬起头，看向的位置，正是刚刚宋时卿站立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