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下本没有路

  刘臻说完，房间里安静了许久。
  刘臻心里清楚。
  单是这一通慨然的发言，恐不足以扭转古人的观念。
  刘臻存在的后世早已没了封建帝王统治，已经有无数先烈抛头颅洒热血，建立了人民当家做主的国家。
  新的社会制度，人民民主的思想，也早已经深入人心。
  可对刘关张三人而言，这些思想是全新的。
  封建王朝“君权神授”的概念，已经在他们心里扎根多年。
  在他们眼里，不论王朝是否更替，天子，就是天子。
  新的天子代替了旧的天子，也只是顺应天道。
  这一套理论自成逻辑闭环，想要扭转，绝非易事。
  果不其然，沉吟半晌后。
  性子直接的张飞当先开口，疑惑地问：“小子，你说得倒是叫我心潮澎湃，可往细了想，若是推翻帝制，万民岂不成了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刘备也沉吟着说：“是啊，国不可一日无君啊，百姓愚昧，若无明君引领，又怎能长治久安？”
  关羽思索的时间最久，也没有立刻出言质疑。
  而是问向刘臻：“刘小兄弟既然说要推翻帝制，想必已经想到了推翻帝制之后该是什么样的世界，何不也说出来听听？”
  刘臻轻轻闭上了眼。
  最为理想的社会形态，当然是共产主义社会——生产力富足，物质充沛，人与人之间没有阶级差别，没有剥削，每个人都以劳动为己任，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社会高度和谐。
  可是，即便在刘臻穿越前的时间线，这伟大理想也还未实现，尚停留在过渡阶段。
  从历史上来讲，封建王朝是被资产阶级推翻的。
  而后的社会又出现了新的阶级压迫，才有了马列，才有了更新的社会形态构想。
  而刘臻目前身在封建制度的古代，想要实现跨越谈何容易？
  别的不说，单是生产力这一项，就达不到要求。
  而且最为关键的，还是民智。
  民智不开，百姓混混沌沌，无论什么理想，都是空谈。
  不过，他还是尽自己所能，向三人描述了一下美好的未来。
  “粮食是百姓种的，房舍是百姓筑成，衣物是百姓缝制，道路也是百姓铺就。”
  “这天下，不是帝王之天下，也不是侯爵之天下，从来都是百姓之天下！”
  “我所期望的未来，天下百姓不再受人支配！”
  “他们各自以劳动为己任，尽其所能，为整个社会创造财富，再按需分配。”
  “叫天下无饥民，无饿殍！”
  “人人有田地耕种，有衣物蔽体，有房舍遮身。”
  “若担心群龙无首，那便由百姓从人群之中自行推举贤才。”
  “只是这贤才推举出来，既是官员也非官员，他们脱胎于百姓，行事决断也都将服务于百姓！”
  “他们头上没有帝王只有百姓，食的非是君禄，而是百姓之禄！”
  “即便是最顶尖的领袖，也不再是什么狗屁天子，而都是天下百姓之公仆。”
  “若其行事有悖于百姓，则百姓有权将其权力褫夺，再另择贤良之人上位。”
  “这天下唯有万民都参与到管理当中，才能止息战乱，真正实现长治，久安！”
  刘臻所言，其实过于理想化了。
  可他口中一个个崭新的词语，不断冲刷着三人的神经！
  “天下，是百姓之天下！”
  “食百姓之禄！”
  “不再为官也不再为帝，而是百姓之公仆！”
  一字字一句句，回荡在三人心中，令三人久久不能平静。
  三人看刘臻的目光也不断转换。
  一开始是不屑，再然后是不理解。
  后来又变得有些茫然，再到最后的震撼，乃至钦佩！
  说完之后，刘臻自觉嗓子发干。
  伸手去摸酒坛，却被关羽抢先。
  关羽抓起酒坛给刘臻和他自己都倒满，神情激动地举杯敬道：“刘小兄弟所言未来，正是关某心中所向！”
  “若真能实现那样的世界，乃天下百姓之福也！”
  “来，关某敬小兄弟一杯！”
  说罢，他仰头把酒干了：“刘小兄弟欲成大事，可要帮手？关某不才，愿追随刘小兄弟左右，尽一份绵薄之力！”
  刘臻闻言，高兴不已。
  说实话，他感觉自己言语混乱，根本就没觉得能让这位后世的圣人接受他这一套说辞！
  没想到，关羽竟然主动表示要投效。
  刘臻重重点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好！能有关兄这等英雄人物相助，日后行事必将如虎添翼！”
  两人就此，达成了一致。
  关羽看向张飞和刘备，问道：“二位意下如何？”
  “刘小兄弟这番言论，超凡脱俗，可以关某看来，或真有实现之可能啊。”
  张飞性子直，皱眉思索一番道：“依他之言，以后若是成了事，做了官，反倒还要受制于百姓？”
  “不成不成，老子拼上身家和性命可不是为了与他人做嫁衣！”
  “况且，他说的轻巧，可这事做起来，未必有那么容易，不说别的，就说以劳动为己任这一项，哼……这世上穷苦之人中，好逸恶劳的懒汉也多的是，到时候旁人劳作，这伙人却坐享其成，岂非不公？”
  “我看这事，不成！”
  刘备目光闪烁，低头沉思，对刘臻拱手道：“刘小兄弟心中设想极尽美好，便是在下也心驰神往。”
  “只是这等大业，非一朝一夕之功，恐怕难以实现。”
  “当今朝廷虽然腐朽不堪，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旦注意到刘小兄弟，发兵讨伐，只怕刘小兄弟也只能与现今的黄巾下场一般无二。”
  “且不谈朝廷，各地群雄为了保全自身，也断然不能叫刘小兄弟顺利壮大起来。”
  “刘小兄弟之言，备心中钦佩，只是难以共事。”
  “我且劝小兄弟一句，人欲成事，还需看清形势，不可逆势而为啊。”
  “纵观历史，贤才何其千万，也没人有过小兄弟这般想法，这岂能没有原因？”
  看来，这就是最终结果了。
  果然跟刘臻原先估计的不差，身为屠夫肉贩的张飞，终是将“举事”看成了一种投资。
  而刘备，也断不会放下他皇亲贵胄的身份。
  只有关羽。
  不但英雄勇武，且心存浪漫，愿与刘臻携手并进！
  可那又怎么样呢？
  有武圣相伴，已经够了。
  刘臻看了眼刘备，轻轻拱手回应：“玄德兄，我家乡有位先贤曾说过一句话。”
  “今日，我将此言赠你。”
  “天下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