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三夫人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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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落暗暗咬牙,垂着头托着盘子往前走,正要递出去,不料三夫人叱道:“规矩呢?平日的规矩都白学了?”
  旁边捧着酒盏的婢女连忙上前,跪在地上双手捧着盘子托举于头顶。
  桑落察觉到颜如玉那能穿透人心的视线扫过来,心中骂了一句颜狗,不得不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将酒壶奉于头顶。
  颜如玉走过来拿起酒壶,桑落还未来得及起身,他又放下酒壶,桑落只得继续跪着,黑色的皂靴就在她眼前,头顶传来他半笑半认真的声音:
  “三夫人的酒,定是佳酿,只是少了歌舞助兴,未免显得单调。这些婢女姿色出众,可懂得舞蹈?”
  三夫人凝视着他,察觉出颜如玉与往日完全不同。
  他是她使手段亲自从禁卫营里给逼出来的。
  那年他才十六,小小年纪就进禁卫营,有些本事在身上,又长得好,眉眼里带着十足的锐气和傲气。他鹤立鸡群地站在禁卫营里,格外引人注目。
  这样的男子,想要挫去他的锐气,再简单不过:让他少年壮志不得酬,让他初露锋芒众人踏。让他走到哪里都被人排挤,嘲讽,陷害。
  他想要往上爬,她就斩断他向上攀爬的绳索。所有营中的考核,他都过不了。最后,他“得罪”自己,被迫驱逐出营。
  三夫人记得很清楚。那一天,他倔强地跪在自己脚边,恳求她送他重回禁卫营,她让婢女递出一盏酒,说只要他喝了,在她屋内坐到天亮,就送他回到皇宫。
  那是一杯媚酒。
  他犹豫再三,还是喝了。
  媚情上身,岂是靠意志可以控制的?他跪在地上,浑身滚烫如烙铁,却纹丝不动,无论她如何勾引,他宁可咬破自己的手臂,血流如注,也不肯以色谋权。
  那一夜,三夫人觉得被羞辱了,次日就将他送到了太妃面前。她倒要看看,天下至高之权,能不能让他以色侍人。
  果然,他一败涂地,成了太妃的面首。
  三夫人对他有几分旧日求而不得的情绪。四年过去,他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尝到了以色弄权的滋味,还肯主动喝这一杯酒,她满心欣喜。
  他说要歌舞,她自然愿意满足他。
  “她们皆受过训,自是会跳的。”
  丹蔻手指一点,婢女们放下手中的东西,齐齐聚在一起扭动起腰肢,翩翩起舞。
  桑落跪在地上,心中暗暗庆幸,自己还举着酒壶,不用去跳那劳什子艳舞。忽而手中一轻,酒壶被拿走了,皂靴靴尖点了点她眼前的地面:“你也去。”
  颜狗!狗苁蓉!
  荒淫之徒!
  桑落忿然站起来,察觉到一道似有似无的审视目光,她垂首不敢与之对视,转身的动作也有些僵硬。
  将计就计!
  她瞥向屋中央的那鱼水纹香炉,微微计算了一下角度,准备趁着跳舞找个机会将蛇根木投进去。
  该杀就杀,该切就切!
  她站到婢女最后面,袖子里的手再次握紧了蛇根木。
  工作后医院里的联欢会她参加过,深谙滥竽充数的精髓——一定要动作小、慢半拍,脚半蹲,比前面的人矮半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前面的婢女摆臂、顶胯、转圈。
  她也摆臂、顶胯、转圈。
  大家向前聚拢,她也迎上前去。余光瞥向窗边。颜如玉正握着酒壶,三夫人柔媚地递过酒盏,示意他斟满酒。
  颜如玉低头看那酒盏,眼中的光亮得惊人。他又看向舞动的婢女,似是心情极好,抬手就将琼浆玉液注满酒盏。
  三夫人显然是高兴的,倚着他,玉手端着酒盏要灌他喝下那一杯。
  颜如玉毫不推辞,就着她的动作,将酒一饮而尽。
  “你今日,有些不同。”三夫人媚眼如丝地看着他,这张脸实在让她心醉。当年就喜欢,如今当了指挥使,成熟男人的味道,一想到他衣裳底下的身躯,更勾得她失了神志。
  “如何不同?”
  三夫人酸溜溜地叹道:“还是太妃会调教人呐......”
  “我倒觉得三夫人更擅长调教人,”颜如玉扫了一眼那舞动的婢女,“不过是些婢女,竟然都是能歌善舞的。”
  “看她们做什么?”三夫人再倒了一盏酒递过去,颜如玉仍旧毫不犹豫地喝了。她心中满是悸动,看着他坚实的胸膛,忍不住就要贴上去。
  谁知颜如玉一闪身,竟钻进了婢女之中,手一勾,搂着两个婢女的腰,偏偏倒倒地跳起舞来。
  桑落是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颜如玉竟还有这等嗜好?
  一个三夫人不够,还想要与众女子大被同眠吗?
  她定定望着近在方寸之间的香炉,只要将蛇根木投进去,天地就都安静了。
  想着想着,她猫下腰,躲在那高大的身影之后,袖子渐渐靠近香炉。忽地腰间一紧,蛇根木还未投进去,就被勾入一个满是脂粉气息的怀中。
  她怒了。
  这个人又肮脏又放荡也就罢了!怎么在关键时刻,拦着自己办正事!
  手紧握着蛇根木,死死盯着他的左胸,想着用多大力气扎进去,才能一击毙命。
  颜如玉再一用力,她的脸隔着面纱贴在了他胸口。面纱与他的纱袍,磨得丝丝作响。
  纱袍底下的胸膛着实结实。桑落撞上去,牙齿磕着嘴唇,应该是磕破了皮,还有一丝血腥的味道。
  所谓男人,不管正经不正经,学识是多是少,地位是高是低,在权色二字面前,都是奴隶。
  一阵风儿从窗口吹进来。
  烛火荧荧之光,被这咸湿的夏风摇得荡漾。
  光影,尽皆交缠着。
  满屋的金纱幔、曼妙的舞姿、都如细细的蛇一般,摇曳迷离。
  明明开着窗,可屋内每一处都是带着香气的缠绵。酒气、脂粉气、香气,纠缠在一起。
  角落里的乐伎吹着、弹着。
  那箫声极细极弱,似有了灵气,直往人心尖尖上钻。
  琴音铮铮,踩着心跳。
  桑落极不喜欢这样的贴近,太陌生的人,靠这么近,她不舒服。
  她想要用力挣脱开,偏偏滚烫的手掌隔着她单薄的丝衣,紧紧箍着腰,教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顺着手臂往下滑,握住她纤细冰凉的手腕,没收了被她攥得汗湿的蛇根木。
  她一惊,正要抬头。
  那灼热的带着酒味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
  “你别动,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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