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我裴坼的妻子,定安侯府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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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嬷的愤然自戕让在场之人始料未及,江承庸犹甚。
江馥是他最得意的女儿,若非生于女儿身,他对她的期许与栽培,或许早已超越了膝下那两个儿子。
当年把江馥嫁给裴坼,虽是权衡之举,可更多的是馥儿对裴坼的倾心,使他这慈父不忍让女儿失望。
得知女儿在病中被毒害,远在西防的江承庸怒火中烧,恨不得亲手杀了辜负爱女的负心之人。
可偏偏小女儿江妼同样对裴坼生了痴心。
与此同时,为了稳住已经动荡的时局,他才不得不暂时按住心头的怒火,对裴坼虚以为蛇,再将妼儿嫁与他。
如今骤然得知这一切真相,馥儿竟然是自行服下毒药而亡,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的夫人,儿女们的亲生母亲。
恍惚之中如同晴天霹雳,令他身形猛地一晃,几欲站立不稳。
“馥儿……竟是被你一步步逼上了绝路?”江承庸的声音颤抖着,难以置信地低吼:“我虽知你平日对子女管教严苛,却不知竟已到了这般地步。你……”
护国公夫人唇瓣哆嗦,脸色苍白如纸,无力狡辩,只怯怯的抬眸去看他。
“老夫再问一遍,福嬷所言,句句属实?”江承庸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悲愤,震颤着空气。
护国公夫人身子一软,无力地滑落在地。
她连忙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辩解:
“老爷,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咱们护国公府的荣耀与未来啊。馥儿她自幼就比别的孩子懂事,知道如何为父母亲分忧。嫁给裴坼是如此,为妼儿铺设后路是如此,就连最后她为自己寻求的归宿,亦是如此。”
“老爷,此事你不能全然怪我,我也是为了老爷的大局着想啊。你想想看,馥儿成亲三年未有所出,若是没有一个裴氏骨血的孩子傍身,如何在侯府中稳固自身的地位啊。”
“那你也不该将孩子逼入死路。”江承庸痛心疾首,眼眸泛红地低吼。
“我……”
护国公夫人一时语塞,惊惧之色溢于言表,只余下空洞的眼神。
但转瞬之间,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目光急切地转向一侧的江阮宁,脸上尽是癫狂的欣喜叫道:
“无妨,老爷,裴坼他虽对馥儿无情,对妼儿亦无意,但对咱们的阮宁,却是另眼相看的。”
言罢,护国公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挑衅,她直视着裴坼,冷屑道:“阮宁同样是老爷的亲骨肉,是我们护国公府里庶出的千金。若我府上真遭了治罪,阮宁又岂能幸免,定会与我们同受牵连。裴侯就算是为了阮宁,想来也会三思而后行的吧。”
江阮宁在心里不禁暗暗翻了个白眼。
且不说她本就不是真正的江阮宁,就凭他们从未把江阮宁看作至亲骨肉,就算是她本尊来了,也只会因为他们的倒霉而拍手称快。
相比之下,裴坼的反应则要直接许多。
他的目光轻轻掠过江阮宁,随即柔柔一笑,道:“阮阮对于此事,可有何话说?”
言语间,既带着明显的关切,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江阮宁一噎。
说什么?
说自己也是江府一份子,求他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
还是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并非江阮宁,而是伺机替嫁,进入侯府另有所图之人?
对上裴坼那双笃定而悠然的眼眸,江阮宁这一次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狗男人一定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等着自己自爆呢。
决不能让他得逞。
即便自己以江阮宁的身份被查抄关押,日后想要逃出来也绝非难事。
可若是被这个狗男人抓住把柄,以后想要陈清事实,为李氏伸冤,恐怕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思及此,江阮宁轻轻垂下眼帘,身姿微微福下,坦荡道:
“阮宁自知身份低微,更无权以侯爷的厚爱与庇护相要挟,令侯爷陷入两难之境。阮宁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无愧于心,从未有过违国大义之举。阮宁深信太后娘娘与陛下必能洞察秋毫,对阮宁从轻发落。”
“江阮宁你这不知好歹的贱人!此时你难道不该跪求裴侯高抬贵手,饶过护国公府,给你的父亲一条生路吗?”护国公夫人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满腔的愤恨,挣扎着要向江阮宁扑去,一脸狰狞。
好在有书香在侧,一脚将她踢了出去。
裴坼恍若未闻一般,目光深邃且牢牢的锁定在微微颔首、静默如水的江阮宁身上。
慢慢向她走了来。
脚步沉稳轻慢,不急不躁。
终于,那双镶嵌着繁复花纹的新郎长靴,在她面前静静驻足,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江阮宁的眼皮轻轻一跃,愣是忍住没有抬眼与他相对。
却听他的声音温柔而又不失威严地拂过她的耳畔,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她的心上:
“我朝律法,谋反罪臣之家眷,不论是否亲身参与谋逆,近亲眷属,男子尽数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女子则判入贱籍,卖入乐坊,充为官妓奴婢。”
他微微一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又继续道:“如此,你可还有话想要对本侯明言么?”
江阮宁暗暗咬牙,并且十分确定了自己刚刚的猜想。
“阮宁深知,侯爷身为国之脊栋,自当以国法为重,不可因阮宁一人之私,而置国家法度于不顾,更不可辜负陛下与太后的厚望,以及天下万民的期许。”
江阮宁再次躬身福礼,面前浮现的却是江阮宁本尊的面庞。
从此以后,护国公府将再也无法威逼胁迫于她,她可以自由自在的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了。
“好,很好,如此深明大义,才得配定安侯府夫人之尊荣。”
裴坼嘴角的弧度缓缓漾开,仿佛春风拂面。而那双眸深处,却似寒潭般幽深,冷意森森。
在场众人闻言,皆不由自主地一愣,神情各异。
尤其是跪坐在地上的江妼,眼睛瞪得滚圆,以为自己错听了什么。
江阮宁也蓦的抬头,目光愕然的落在裴坼那张布满筹谋的脸上。
裴坼攸得的转身,郑重结案道:
“华光夫人中毒一案乃是由护国公府一手策划,涉案之人乃其生母以其嫡妹,与旁人无尤。本侯依律下令,即刻将涉事人等拘禁,待江承庸逆反一案尘埃落定之时一并审理,严惩不贷。”
江妼不甘的嗓音中带着一丝绝望,却仍不死心地呼喊:
“不可以,姐夫,你不能这样对我啊姐夫,你说过要娶我的怎能反悔?还有,还有江阮宁,她也是江家的女儿,难道你也要这样对待她吗?”
裴坼唇线微挑,启唇轻道:“江家之人所受之罚,乃是因果循环,理所应当。至于她的身份与命运如何,皆由本侯一言而决,旁人无权置喙。”
裴坼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提步迈向江阮宁。
随即姿态潇洒,缓缓褪下身上那大红色的新郎外袍,在众怔然的目光中,轻轻的披在江阮宁的身上……
“此后,世上再无江阮宁。而你,只是我裴坼的妻子,定安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