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英雄厅内,昔日好友,各为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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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信毕,李郁满心欢喜,放下信笺笑道:
  “寡人怎么忘了这位江南人民的老朋友,他和盘踞在萍乡县武功山的张厉勇白莲残部是老相识。对了,此人现在何处”
  ……
  10天前,
  马钢厂区周边,一处巷子里迎来了不速之客。
  一队背着燧发枪的士兵护送着4轮马车驶入,和这脏臭的巷子显得格格不入。
  “就是这儿”
  “回军爷,是这里。您要找的那个人如今就在这里,靠罩着几个老娘们挣口饭吃。”
  砰,
  破门被士兵用脚“斯文的”踹开,里面传出几声女人尖叫。
  然后就冲出来3个汉子,领头的赤膊胖子居然是司马尚,手里还提着一把菜刀。
  “谁踏马的敢踹”
  话音未落,
  扑通,他很懂事地跪倒在泥水里。
  后面俩跟班立刻有样学样,弃械跪下。
  ……
  “你,叫什么”
  “小人司马尚。”
  “可是做过一任郧阳知府,还入过白莲的司马尚”
  “是。”
  士兵松了一口气,挥挥手:
  “起来吧,跟我们走。”
  “军爷,可否告诉小人是犯了哪个法条要去哪个衙门”
  马车里走下一名商业署官员,捂着鼻子,左右环视了一圈:
  “司马先生,恭喜。您呐,要转运了。”
  司马尚激动的双手哆嗦:
  “可是陛下想起了小人”
  “嗯!”
  哇,他捂着脸原地蹲下了,痛哭流涕。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两个跟班面露喜色。
  终于混到鸡犬升天的这一天了,没白耗。当初,从江北大别山跟着司马尚渡江的数名白莲教徒如今只剩下这2人。
  屋子里,
  几个半老徐娘探头探脑,眼神好奇又畏惧。
  马钢这种重工业拥有数万年轻工人,所以自然产生了一些可以理解的需求。
  周围类似的产业发达。
  到了发饷日,这小院都挤不下。
  ……
  院子里响彻云霄的痛哭
  这名商业署官员也不着急,安静的看着。
  都是读书人,他能理解这种委屈感,
  司马尚乃是两榜进士出身,做过一任知府的人。现如今,却落到了靠几个卖笑老娘们吃饭的地步
  换了谁,都会哀叹人生之艰难。
  一年前,他侥幸活着渡江。
  失去了价值的人自然不会被优待。于是在皖南辗转半月,耗光了盘缠。
  读书人本来可以做私塾先生混口饭的,可无奈科举这路在吴国暂时不通。
  所以,他越混越差。
  最终靠着笼络2个弟兄,和几个半老徐娘做起了这没脸的生意,勉强混口饭吃。
  ……
  “司马先生,可以走了吗”
  “走,现在就走。”
  司马尚擦干眼泪,带着2个跟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间肮脏的小院。
  先到马钢,
  换了身干净像样的衣服,又吃了一顿油水很足的矿工饭。
  胡雪余先召见他,略表歉意,并且暗示这是陛下突然想起了他,否则还不知会雪藏多久。
  然后,
  他就被船送到了江西前线。
  一路上,司马尚从船夫耳朵里了解了一些吴国的最新发展。
  暗自心惊,吴国进步太快,自己这个老朋友已经跟不上了。同时咒骂该死的洪教主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筹措钱粮、镇抚新占州县、或者充实后宫,司马尚自认都很擅长!
  当初,如果自己是被李郁陛下俘虏,凭自己的本事早就进步的不要不要了。署长起步,大臣都有可能。
  努力算个屁,选对路站好队才是最重要的。
  跟着白莲混,三天饿九顿!
  洪教主,该杀千刀啊。
  ……
  思绪被打断。
  一名亲卫伸手:
  “司马先生,请进。陛下在帐内。”
  “是,是。”
  刚迈出一步,司马尚忽然感觉自己脑后的负担沉甸甸。
  哎呀呀,辫子!
  他几乎咬牙切齿,暗自咒骂自己险些误了大事。
  挂着这么个落后丑陋的猪尾巴去见思想开明、英明神武的吴国陛下,真是该死啊。
  他低声哀求:
  “兄弟,借你佩剑一用别误会,我是要割辫。”
  亲卫笑了,抽出佩剑轻轻一拉。
  司马尚顿觉身体轻盈,终于甩掉了沉重的历史负担,轻装上阵。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很蓝。
  伸手把散开的头发往后拢了拢,用中气十足的语调,开口道:
  “罪臣司马尚,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帐方圆20丈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注视着这个胖子在帐外来了一套标准的三磕九拜——这是前清的礼!
  然后走进帐内,再次单膝跪拜——这是我大吴的礼!
  ……
  司马尚哽咽、激动的抬起头,见陛下还是那么的年轻英俊、日理万机的脸庞略带疲惫
  “起来吧,坐。”
  “谢陛下。”
  “寡人忙于军务,最近才听说你早至江南。日子过的可好”
  “托陛下的福,吴国治下人人安居乐业,富庶安宁。即使是文景之治也比不上如今这万一。罪臣也做些小买卖,日子过的尚可。”
  “那就好。”李郁忍住了揶揄,笑着问道,“寡人想用你,去袁州府萍乡县张厉勇残部做个说客,你,愿意吗”
  司马尚再度单膝下跪,眼神坚毅而炽热:
  “臣愿意为吴国大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你就先在外务大臣底下的信息署挂个官职吧。具体的事情,你可以去请教苗大人。”
  ……
  离开大帐时,李郁瞥见了此人脑门后齐刷刷斩断的辫子。
  倒是加了一点点的印象分。
  这一年的艰苦岁月,司马尚如同溺水之人,如今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甭管这根稻草后面是盘着赤链蛇,还是跟着水猴子。
  他都会一把攥住,寻找生的希望。
  初入吴国,如果不立下点硬扎的功劳,未来的仕途崎岖简直不敢想!
  他对苗有林执下官礼,细心请教。
  之后,随同10人的护卫队悄悄绕道踏上了旅途,目标——萍乡县武功山,张厉勇盘踞的山寨。
  ……
  根据清廷的邸报,张厉勇在萍乡县混的不错。
  首先是击败了多次官兵围剿,甚至一度拿下了县城,略施惩戒后又退出了县城。没有屠城,没有焚城,只是捣毁了县衙和官仓。
  接任的知县改变了前任的坚决剿杀策略。
  态度暧昧!
  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协议,不得而知。
  总之,
  张厉勇部变的低调起来,在萍乡县境内少有大规模行动。
  转而在南边的吉安府安福县,西边的湖南醴陵活动,搞的这些地方风声鹤唳,大户心惊胆战。
  因为,
  张厉勇集绿营和白莲之精髓,打劫干的很出色。
  先派探子,踩盘子搞情报。
  然后里应外合,行动迅猛,分工明确,手段血腥残忍。
  搬空钱粮牲畜布匹,杀光男丁,掳走年轻女眷。山寨里的几千兵马,就靠着精准打劫这一项活的很滋润。
  吉安府和袁州府打起了官司,湖南方面更是反应激烈。
  可这种跨府、跨省的事是很难解决的。
  走官面程序,没有一年半载都拿不出什么协调方案。何况,如今是战时,江西官绅所有精力都在南昌!
  区区一县匪部,实在是没心思去研究。
  ……
  罗霄山脉,呈南北走向,绵延数百公里。山岭海拔大多在1000到2000米高度。
  鼎鼎大名的井冈山就在其中段。
  而北段,就是萍乡县境内的武功山!
  这是一片创业的乐土,有着广袤的转圜腾挪的战略空间。
  外地人!全是青壮!颇有行伍气质!
  司马尚和10名便衣护卫踏入武功山的那一刻起,就落在了眼线的注视当中。
  而进山后,
  苗有林拨给他的护卫们,也意识到了山林中有人跟踪,观察。
  干脆大声说明来意:
  “张首领旧友,司马尚先生来访。”
  2个时辰后,
  一队残兵露面,警惕且客气的邀请他们进山寨做客,条件是先交出武器。
  ……
  护卫们配合的交出了短手铳、短刀。
  小头目诧异的脱口而出:
  “你们是吴国的兵”
  司马尚笑呵呵:
  “小兄弟好眼色。对了,伱是从荆襄追随张首领的吗”
  “正是。”
  司马尚肃然,说了一套白莲切口。
  顿时引起了这队士卒的骚动,神情激动兴奋。
  “一日白莲,终生白莲。在下司马尚,曾追随圣帝左右,直至跳崖。”
  众人眼眶发红,甚至有些人蹲下哭了。就连领队的头目也神情悲戚。
  沿途,
  许多人围过来,或围观或致敬。
  一名上了年龄的白莲教徒,甚至拦住司马尚,问道:
  “教主是不是转世成了吴王,在江南起兵立国了”
  这话问的十分荒诞,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无非是假如洪教主真的转世成了吴国陛下,那真是太好了!
  纵然是老辣的司马尚也被感动了,深吸一口气,摇头否认道:
  “并未有此说法。”
  老白莲教徒擦着眼泪退下。
  ……
  护卫队长,低声说道:
  “司马大人,你若是刚才假意应承他们。这几千人是不是就会为我吴军前驱”
  司马尚摇摇头:
  “不可!”
  见年轻精悍的护卫队长不懂,他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清醒的。我今日若敢胡咧咧,张厉勇不杀我,陛下也会杀我!”
  护卫们不太懂。
  在他们朴素的观念里,如果能凭空增加几千杂兵炮灰不是很好嘛。
  而且,
  据说白莲兵败后,各地依旧有残余势力。
  只不过缺少了中枢,没人能够把他们串联起来。
  张厉勇盘踞的这处山岭,海拔在1000米出头。
  山路险峻,设有5道防御。
  沿路还挖了许多的陷坑,不清楚路线的人掉进去会死的很惨。
  ……
  山顶有水源,有精心修筑的寨子。
  碗口铳、鸟枪、弓弩、礌石滚木,一应齐全。
  高处飘扬着两面旗帜。
  左边是:赣西总兵,张!右边是:白莲赣西分舵舵主,张!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经历了风风雨雨,张厉勇愈发的老辣精明!
  只见他一身黑袍,大笑着迎出寨子。
  “司马大人,别来无恙。”
  “张兄安好。”
  俩人兴高采烈的拉着手,步入山寨。
  因为这个举动,护卫们得到了很好的待遇,酒肉饭食都是招待贵宾的标准。
  寨内,英雄厅。
  酒过三巡,张厉勇开始介绍自己的事业:
  “司马大人,如今我麾下拥有10个营另20个汛。不要说萍乡县,就是袁州府也是头一等的存在。”
  司马尚瞥了一眼英雄厅里供奉的白莲圣物,以及周围神似绿营兵建制的军官们。
  赞叹道:
  “不简单。张兄博采百家之长,俨然一方诸侯。不过,想必张兄也猜到了我这趟的来意吧”
  ……
  “把袁州、临江两府封赏给我,外加200门火炮,1万支燧发枪,枪弹无算。届时吴王一声令下,我立马出兵截断清军粮道。”
  “张兄,你的价码太高了。”
  “呵呵呵,4省官兵,小十万战兵。老张我也是替吴王拔驴橛子,风险很大。”
  司马尚沉默的夹起一筷子鸡肉:
  “张兄。你我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的太露骨。”
  张厉勇一挥手,屏退左右。
  英雄厅内,只剩下了2人。
  “说吧。”
  “张兄不如换个角度看如今的局势。江西,俨然成了清吴两军的主战场。结果无非3种:清廷赢。吴军赢。或者继续僵持,谁也啃不下谁。如果清廷赢了,大军班师时定然挟大胜之余威,顺手就把这里剿了。”
  张厉勇脸色平静:
  “我这易守难攻。有兵有粮,大不了往南撤进罗霄山脉。”
  司马尚笑笑:
  “你我都曾是官府中人。知道官府做事的风格,如果认真起来有多可怕。”
  ……
  张厉勇没有反驳,而是轻轻的点点头。
  司马尚看在眼里,继续说道:
  “说心里话,我更看好吴军会赢。吴王陛下站稳江南,坐拥天下富庶钱粮,自己还能生产枪炮。我在马鞍山铁矿那边待了很久,亲眼目睹了盛况。火枪大炮一车车的往外拉张兄你也是带兵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沉默
  司马尚继续分析:
  “吴王陛下精明冷静,对大局有着异常敏锐的判断力。既有江南人的精明算计,又有枭雄的怀柔狠辣。最关键的是他还年轻。而乾隆皇上60有余,快至古稀了,还能活几年长江以南驻防八旗兵力稀薄,靠绿营兵挡不住吴军的。就按最差的情况推算,将来也是个南北朝。”
  张厉勇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主动斟酒。
  司马尚连忙端起酒杯,接下酒液。
  俩人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司马大人的意思是”
  “你我乃同病相怜。命运半点不由人,咱们先是做清廷的官,后来做白莲的官,现在怕是又要改换门庭了,那些人背后怎么称呼我们”
  “三姓家奴”
  ……
  俩人相视苦笑。
  司马尚也颇为真诚:
  “我们也不想做三姓家奴,可我们有选择吗为了道义殉身,做大清的忠鬼还是白莲的忠鬼都不可能的。你我都清楚这世道的真正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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