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知遇之恩

  赵羿上前一步，逼视着宗奇。
  “你回答我，他们有这个条件吗？”
  宗奇从赵羿眼中，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恐惧，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喉咙滚动了一下。
  不知怎的，刚刚还一肚子的火气，听了赵羿说的话，火气竟然全消了。
  同时，宗奇心里在琢磨那些话的含义。
  渐渐地，宗奇眼中有了一丝明悟之色。
  是啊！
  如若出身富贵，谁人愿意起早贪黑？谁人愿意风餐露宿？谁人又愿意做牛做马？
  赵羿从宗奇的表情里看到了自己希望看到的东西。
  于是，语气一缓，继续道：“宗先生，你看不起这些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之辈。”
  “可他们跟你一样，上有老下有小。”
  “为了养家糊口，什么肮脏的活，都愿意干。”
  “就此一点，他们已尽其责，便值得别人尊重！”
  “而你。”
  微微一顿，赵羿语气严厉了起来，“看不起青楼这卑微的营生，还把别人的一番好意，当作羞辱！”
  “别说你现在被剥夺了科考资格，跟这些人没什么区别。”
  “就算你还是学子，将来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也不会有何作为。”
  “因为一个自高自大的书呆子，不懂世态炎凉，不体恤人间疾苦的官。”
  “绝不会是好官！”
  嗡！
  宗奇身体猛地一震，脑袋嗡嗡直响，眼睛瞪得滚圆，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他自负饱读诗书，竟不如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的人，看得通透。
  一旁的三娘也用一种炙热的眼神看着赵羿，眼眶里有泪花闪烁着莹光。
  心中有一股骄傲，油然而生！
  良久后，宗奇慢慢缓过神来，但眼里的震惊依旧还未消退。
  他认真打量了一番赵羿，抬手作揖，恭敬一拜，“在下受教！”
  “敢问先生是何人？”
  宗奇大概二十出头，而赵羿才十七岁，明显比宗奇小。
  能以先生称呼，足见宗奇对赵羿心悦诚服。
  赵羿还未开口，三娘便已来到身边，指着赵羿，笑道：“这位是擎王殿下。”
  “擎王殿下？”宗奇呆滞了一下。
  他的记忆很好，虽未见过这位天潢贵胄，可对擎王的风评早就如雷贯耳。
  擎王殿下可是人称三废王爷的纨绔皇子。
  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位胸怀天下之人？
  “你……你真是擎王殿下？”宗奇有些难以置信。
  但想想又觉得，应该没人会冒充擎王殿下吧。
  赵羿淡淡一笑，从衣袋里取出一块令牌，向宗奇展示了一下。
  见到令牌，宗奇身体一颤，立刻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草民拜见擎王殿下！”
  “免礼。”
  宗奇缓缓起身，心里带着一抹巨大的困惑。
  眼前这位擎王殿下，与外界传言的三废王爷，简直天差地别啊！
  宗奇的目光在三娘和赵羿游移了片刻后，躬身问道：“王爷，请恕草民斗胆，敢问今夜是您招草民前来否？”
  赵羿微微颔首，“本王听人说，你才识过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可惜被人牵连而夺取科考资格。”
  “本王惜才，所以想给你一份差事，看看你的本事如何。”
  “却没想，你是个自视甚高，目中无人之辈。”
  说着，赵羿故意背过身，用失望的语气说道：“本王实在很失望啊！”
  “既然你看不起这宵月楼的账房先生一职，本王也不勉强。”
  “你现在可以走了。”
  闻言，宗奇心里猛地一沉，脸上浮现惊慌之色。
  手足无措片刻后，他猛地跪在了地上，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王爷，是草民妄自尊大，不知好歹，辜负了王爷的一番心意。”
  “草民愧对王爷！”
  说着，宗奇脑袋重重地磕在地板上，恳求道：“但请王爷再给草民一次机会。”
  “草民愿为王爷鞍前马后，以报王爷知遇之恩！”
  赵羿心中一喜，偷偷朝三娘眨了眨眼，三娘掩嘴憋笑，给了赵羿一个妩媚的白眼。
  “咳！”赵羿轻咳一声，故作淡定道：“你不觉得宵月楼的账房先生辱没了你身份？”
  宗奇咬了咬牙，道：“王爷，草民已被夺去科考资格，再也不是学子，何来身份。”
  “只是，我自欺欺人，一直不愿面对，故而自命清高，看不起别人。”
  “从今以后，草民就是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之辈。”
  “王爷有何吩咐，草民无所不从！”
  赵羿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你能大彻大悟，还算可造之材。”
  “那你暂时就从宵月楼的账房先生做起！”
  “倘若你有真才实学，本王定会给你施展抱负的机会！”
  宗奇眼眶泛红，嘴唇紧紧抿着，他再次作揖，缓缓拜下。
  “草民谢过王爷！”
  “草民必不辱使命！”
  走出包厢后，宗奇精神奕奕，心中豪情万丈。
  自从被夺去科考资格后，他一直浑浑噩噩，心有不甘。
  谁知今日，竟被擎王看中，有了一展才华的机会。
  可谓咸鱼翻身，否极泰来。
  细细一想，宗奇更是有了一个惊人的推断。
  擎王殿下明明胸怀天下，有明君之资，却以纨绔示人，这说明了什么？
  擎王殿下必定韬光养晦，等待一鸣惊人的机会！
  自己跟着擎王，说不定将来能够重返仕途，涅盘重生！
  一念及此，宗奇眼中精芒闪耀，走起路来抬头挺胸，虎虎生风。
  路过的人，无不被他的风采所吸引。
  “这不是宗兄吗？”
  刚走到一楼大厅，宗奇便见几个昔日同窗走了过来。
  “宗兄，你怎在此？”有人不解地看着宗奇。
  宗奇背负双手，自信一笑，“从今日起，我便是这宵月楼的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眼里俱是同情之色。
  “宗兄，这宵月楼是下九流的地方，你怎可在此谋生，这岂不是有辱斯文！”有人皱着眉头，认真劝道。
  “是啊，宗兄切不可丢了文人的气节！”周围众人也都纷纷附和。
  “哼！”宗奇神色一凛，掷地有声：“下九流的地方又如何，养家糊口，正经营生，我问心无愧！”
  “尔等口口声声读书为民，可眼里却看不到这民生疾苦，一边花天酒地，一边还心怀歧视，简直虚伪至极！”
  “我宗奇羞与为伍！”
  话落，宗奇一抖袖子，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昂首阔步，走出了宵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