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奥沙利铂

  “嗯…… 早上好，秀一。你睡得好吗？”
  因为和秀一相处的非常融洽而睡了个好觉的住院总医师陈仁秀面带微笑地着打招呼。
  那真的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温和、亲切的微笑。看到他这个样子，病房的护士们开始议论纷纷。
  秀一独自嘟囔的时候，她们会觉得 “习惯就好”。
  但是和自己共事 3 年、一直相处并共同经历很多的陈仁秀，第一次展现出这样温暖的一面，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
  “怎么回事。原来他也会笑啊。”
  “哇…… 你这太歧视人了吧？”
  “要是黄善宇医生看到，会哭的，肯定会。”
  “但是黄医生有点……”
  “不管怎样！”
  陈仁秀又一次露出了带着护士们那种亲切的微笑。
  “因为到第 3 年了呀。心胸好像变得宽广了点。我现在突然觉得医院看起来都美好了呢。”
  “也是…… 第1年时像恶魔的人到 第3 年时也可能变成天使。当然，也有一直是恶魔的人。”
  不是有句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嘛。这个比喻可能看起来有点奇怪。但首先自己要活得像个人样，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不是吗？
  刚才护士说的情况也并不罕见。一年级住院医师的生活几乎不像正常人，不是吗？
  从那种状态脱离的瞬间，人性得到极大改善的情况并不少见。当然，也有一些人一旦掌握权力就变得更加恶劣。
  “不管怎样，病人都没事吧？”
  陈仁秀又笑了一会儿，然后转向秀一。
  他脸上带着深深的信任感。
  “是，师兄。昨天住院的病人也睡得很好，查房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事？”
  陈仁秀看了一眼秀一身后的时钟。
  时钟已经指向 8 点了。
  这意味着赵太正主任很快就要来了。
  ‘出什么事了吗？’
  陈仁秀的心自然开始不安起来。
  通常住院总查房应该在 7 点左右。
  特别是当规培第一年的住院医师是主治医生时，很多时候还要更早。
  因为要处理夜间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啊…… 我应该早点来的…… 我太相信他了。’
  然而，秀一作为一个比二年医师还熟练照顾病人的一年医师，陈仁秀放心地放松了警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所以他带着只比主任来得早一点点的心态来上班，听到 “只是” 这个词，就忍不住紧张起来。
  “那个…… 林香雅患者。”
  “啊，快说。再这样主任就要来了。”
  “我觉得可能没有转移。”
  “什么？你说什么呢！那是主任的意见。而且从影像上看……”
  陈仁秀本想更大声、更长久地说下去。
  即使院长私生子大喊大叫的行为让他有些心动，但他还是不得不闭上嘴。
  “为什么这么吵？”
  原来是赵太正主任已经来到了旁边。
  也许是因为今天没有门诊，只有研究时间，所以他看起来比昨天轻松一些。
  他的头发还有点乱，嘴里似乎还隐隐散发着酒气。
  “那个…… 这个，我…… 嗯……”
  陈仁秀立刻想说些什么，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
  他突然想到了 “茶壶里煮饺子 —— 有货倒不出” 这句话。
  在此期间，赵太正主任又开口了。他脸上带着一副很有趣的表情。
  “其实我听到了。林香雅患者可能没有转移？”
  他一边说着，一边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几乎是想直接钻到椅子里面去。反正有时间，而且昨天喝了酒可能还很累，他似乎想在这里休息一下，顺便好好聊聊。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赵太正像其他内科主任一样，带着很感兴趣的表情问道。
  如果是外科医生，可能会一边无视自己的意见，一边随便说些什么。可以确定的是，内科医生确实更稳重一些。虽然心里暗暗生气、想着事后报复的人也有。幸运的是，赵太正主任不是那种人。
  “我可以先给您看一下影像吗？”
  陈仁秀希望秀一能像说 “只是随便想了一下” 那样就带过这件事，但秀一却在这个时候把影像直接展示了出来，就像要进行一场正式的报告一样。
  就是昨天查房前看到的那个影像。林香雅肝脏部位清晰的 mRI 影像。
  ‘怎么看都像是转移啊。’
  赵太正和陈仁秀同时有了这样的想法，然后摇了摇头。
  但是看到秀一自信的脸，他们又觉得也许不是转移，这也是事实。
  这件事要是被别人听到，可能会让人觉得可笑，会遭到嘲笑。但实际上经历的时候，可能就不会笑得那么轻松了。
  在过去的一周里，秀一真的表现得非常出色。甚至让人觉得主任对一年级住院医师有任何期待都是合理的。
  “开始吧。”
  赵太正主任一边想着，一边用下巴指了指影像。
  秀一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那些明显存在的肿块。
  这些肿块与周围肝脏组织相比，颜色明显较暗，看起来符合大肠癌转移病变的特征。
  “您仔细看的话…… 首先，边界是不是看起来有点模糊？”
  “嗯？”
  “您看这里的肿块…… 边界不是很清晰。”
  “嗯。”
  听了秀一的话，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
  秀一朝着点头的两人接着说。
  “如您所知，大肠癌转移到肝脏的病变，其边界是非常、非常清晰的，这是一个特征。这里…… 我单独截取了一部分。是现在住院患者的影像。”
  “嗯…… 是这样。确实是这样。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能导致出现这些肿块的病变，转移的可能性最大。仅仅这一点不能作为鉴别因素。”
  赵太正主任带着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这样说道。他的意思是虽然有道理，但还不能让人信服。
  当然，秀一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一点才提出这个问题的。他似乎是等大家都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接着往下说。
  “是，主任。但是…… 请看阴影部分。”
  “阴影？”
  “林香雅的肿块是不是有点亮？比实际上已经确诊为转移的患者的肿块要亮？”
  “啊…… 这个…… 这是为什么？”
  这是一个单独看的时候不容易发现的特征。
  对于那些不像秀一一样能在仲景的帮助下准确记录的人来说，可能很难区分。
  赵太正主任再怎么是血液肿瘤内科主任，也不像影像医学科医生那样整天只看影像，所以更是如此。
  “是有原因的。”
  秀一像往常一样，在说重要的话之前停顿了一下，展示了他的技巧。
  “什么原因？快说。”
  这一招对赵太正主任也很有效。
  现在赵太正主任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在考验秀一。他已经陷入了秀一的逻辑和推理之中。当然，陈仁秀也是如此。
  ‘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
  因为赵太正主任在旁边，陈仁秀不敢开口。
  但是他希望秀一赶紧继续解释的心情，不比赵太正主任少。
  “在我国，进行 mRI 拍摄时，经常使用普美显（primovist）作为造影剂。”
  “普美，什么？”
  “普美显。”
  “那……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赵太正主任带着可能有很大关联的期待问道。
  秀一带着不会辜负这种期待的表情点了点头。
  [秀一似乎在表演方面比医学更有天赋。要是我的话，就直接说了。]
  ‘那样的话，不是看起来就不那么厉害了吗，你这傻瓜。’
  [所以说呀。根据我的分析，赵太正和陈仁秀两个人的情感都是 100% 的期待。]
  仲景以秀一最近的表情为基础，也在进行人类情感表达分析。
  在秀一看来是毫无用处的行为。但仲景认为收集这些数据以后会有用。
  “普美显一瓶要 1200元，所以在国外几乎不用，但在我国因为肝癌很多，所以主要使用这种造影剂。”
  “它有什么特性？”
  “它很容易被肝细胞吸收。”
  “啊？”
  赵太正主任露出了一副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的表情。陈仁秀看到主任的表情变化，急忙跟着模仿。
  秀一非常满意地看着他们两个，然后又指了指刚才展示的影像。
  “再看一下影像。林香雅的肿块和已经确诊为转移的患者的肿块。”
  “嗯。”
  赵太正主任和陈仁秀都没有想过要回答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影像。
  从昨天还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转移的林香雅的肿块，开始看起来和真正因为转移而产生的肿块明显不同。
  “亮…… 确实亮。所以呢？”
  “这意味着普美显被吸收了。虽然比正常的肝细胞吸收得少，但也是吸收了。”
  “原来如此……”
  “如果这是从大肠癌转移过来的组织，应该是完全不吸收的。因为大肠里没有肝细胞，就像这个患者的肿块一样。”
  秀一指了指那个颜色漆黑的肝脏转移患者的肿块。
  赵太正主任呆呆地看着，然后点了点头。他指的是林香雅的肿块。
  “那么这个…… 这个是什么？肝癌……？不是的。看起来不像肝癌。”
  “这是源于肝细胞的病变。”
  “什么？”
  “这个患者使用了 Folfox 进行抗癌治疗。在那种用法中，会使用一种叫奥沙利铂的药物。”
  “啊。原来如此！”
  这时，赵太正主任才带着确信的表情点了点头。陈仁秀仍然没有完全明白，但努力地跟着赵太正主任的表情。他好像明白了一些，带着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奥沙利铂是一种对肝细胞有毒性的药物。也就是说，这些肿块是抗癌药物引起的肝脏局部病变，而不是大肠癌的转移。”
  秀一看着他们两个，结束了简短但有力的报告。
  赵太正主任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终于开口。
  “哎呀…… 你，真的……”
  他的脸上几乎是一副感动得要哭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