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万五千两

  “天竺白糖，是天竺的恒河水清洗之后，才这么晶莹剔透的。大食的镜子则是天神的眼泪制成，门口的喷火表演，并不是什么把戏，而是我吐火国人受到天神的庇佑，不畏烈火！根本没有什么秘密。”
  掌柜的理解解释道。
  杨翎却不留情面，笑道：“都说无奸不商，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
  “既然掌柜的非要嘴硬，那我也就开门见山吧。”
  “天竺白糖，乃是粗糖用石灰乳浸泡滤制之后，形成的糖渣。”
  “大食镜子，所用的材质是玻璃，乃是石英石送入密封高炉之中，高温烧制而成的。”
  “至于门口的表演，我猜的没错的话，那些演员的口里都含着一种叫做火油的东西吧！火油易燃，顺着风喷在火把上，火借风势，自然就出现了所谓的火龙！”
  杨翎一口气揭穿眼前人的骗局。
  掌柜的听得心惊胆战。
  怎么可能！
  万里之外的中原，怎么会有人懂得这么多呢？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却看见喝酒品茗的客人们已经全都朝着自己看来。
  “你……你怎么知道的？”
  掌柜的看向杨翎。
  “我从书上看来的，我们中原的文化博大精深，岂是你们这些西域番邦可以擅自挑衅的？”
  “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把你的那些小把戏都复现出来。怎么样，你要试一试吗？”
  杨翎回答道。
  掌柜的顿时深吸一口气。
  自己这些异域商人，带着商品，横跨万里朔漠，来到大梁，赚的不就是一个垄断的差价吗？
  现在眼前人居然懂得，制造白糖，玻璃，还知道利用火油。
  要是真的得罪了他，自己的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别！公子，我知道你的厉害了！你的这几间宅子，尽管开价吧！”
  掌柜的连忙拉低姿态，请求道。
  “三万五千两！”
  杨翎拿起毛笔，划掉之前的价格，写下一个新的数字。
  三万五千两！
  才这么一会儿，居然又涨了五千两。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啊！
  掌柜的一脸肉痛。
  他正要答应下来。
  “慢着！”
  一个声音响起，拦住了他的动作。
  杨翎转过目光，却是杨山。
  只见他起身，朝着自己走来，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九弟，你说人家掌柜的无奸不商，我看你才是贪得厉害！”
  “就你那几间屋子，以我来看，最多能卖到两万两！”
  “你如此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请问你的圣人之道都学到哪里去了?”
  杨山边走边质问着杨翎。
  那几个文人也跟在杨山的身后，一个个怡然自得，似乎等着杨翎出丑。
  杨翎毫不示弱：“圣人之道？圣人还说过三纲五常呢！敢问大哥听过吗？”
  此话一出，杨山脸色微微一红。
  杨翎却继续说道：“再者，这掌柜的偷奸耍滑在前，我因势利导在后，圣人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我不过是以直报怨罢了！”
  此话一出，掌柜的听懵了。
  再看那几个文人的神色，各个皱着眉头，脸色发黑。
  “你……”
  杨山一时语塞。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波质问，可以给方才的尴尬找回场子。
  却没想到，杨翎的一句反呛，让他准备好的说辞都没了用武之地。
  “掌柜的，若是没有异议，就签字画押吧！”
  杨翎转过目光，开口道。
  杨山看着杨翎就要赚到银子了，心中憋着一股火。
  旁边的文人立即凑在耳边说了什么。
  杨山又生一计。
  “慢！”
  他开口打断。
  “大哥，你还有什么事？”
  杨翎有些不耐烦。
  看来这杨山今天是非要跟自己过不去了。
  “这笔生意不能做！”
  杨山说道。
  “大梁律法，凡是民间土地田产交易，没有户部的盖章，都不得成交！”
  此话一出，杨翎顿时脸色凝重。
  杨山以太子身份，代理户部事宜，也就是说，这笔交易没有他的许可，就不合法！
  以公谋私，公报私仇，可谓淋漓尽致！
  自己被害的流放边疆，变卖家产，他还嫌不满足吗？
  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
  杨翎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却出现在店铺门口。
  “我看未必嘛！这桩交易的买主是外国商人，而外国商人的经营活动，似乎不受户部管辖，而是隶属于礼部！”
  听到这话，众人都看向声音来源。
  楚王，杨毅！
  杨翎一眼便认出这个皇叔。
  此时的杨毅一身金丝锦袍，头戴紫金冠，温文尔雅，成熟稳重，一副中年儒士打扮，风度翩翩。
  “没错，这笔交易属于礼部管辖，和户部没有关系！而朝廷礼部的事宜，由楚王负责！”
  杨翎立即说道。
  “这……”
  杨山看了一眼杨翎，又看向楚王杨毅。
  他不明白，为何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现在居然穿一条裤子了！
  更不明白，楚王为何要冒着得罪自己这个太子储君的风险，来帮杨翎说话。
  “叔父！”
  杨山有些埋怨。
  “殿下，如果这件事情是你们两兄弟之间的私事，我也管不着！但是既然你把这件事摆到台面上来说，那就是公事，国之公事，我义不容辞！”
  楚王杨毅看着杨山，坚定说道。
  “……好！请叔父处理公事吧！”
  杨山又扫视了一眼，满脸愠色。
  带着跟班们愤然离开。
  太子离开，这笔交易立即没了阻碍，掌柜的赶紧签字画押，息事宁人。
  杨翎收了三万五千两的银票。
  杨福和芸儿都是满心欢喜。
  几人转身离开。
  楚王杨毅依然等在门口。
  “皇叔！今天真是太感谢了！”
  杨翎赶紧行礼道。
  “殿下不必说感谢的事情！其实，殿下刚刚进入店铺，我就已经在门口了！”
  杨毅一摆手，笑道。
  “你在店中的所做所言，我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我负责礼部和外国贸易二十年来，从来只听说过外国商人赚我们中原人的钱。”
  “却从未见过有人，从他们的手里扣出银票来！”
  “殿下的胆魄，见识，机智，实在是令本王刮目相看！所以，本王帮你一把，也是你自己挣来的！”
  杨毅感叹道。
  “原来如此！既然皇叔对我推心置腹，那在下也就不隐瞒了！”
  “其实，今天赚得这笔钱，这还只是个开始呢！”
  杨翎神秘道。
  “开始？”
  杨毅有些疑惑。
  “皇叔难道以为，我去凉州，就是乖乖等死的吗？”
  杨翎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