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的好晚

  明明就快到家了。
  …
  盘山公路一侧的绿化带内，一辆白色特斯拉冲出道路，半个车身悬挂在密林陡坡与围栏的中间。
  始作俑者早已不见踪影。
  前车盖冒着浓浓的白烟，右侧副驾驶的车门完全毁坏，砸开一道深深的U型坑。
  车内，巨大的冲击力后，主驾驶安全气囊弹了出来，秦芷脑袋埋在气囊上，白色气囊有几滴不太明显的血迹。
  烟雾弥漫，激烈碰撞后产生片刻的寂静，良久，车内人突然闷咳了几声，缓慢软软地抬起头。
  右胳膊的疼痛格外清晰，秦芷尝试着动了动脖子，还有剩下的三肢。
  不幸中的万幸，脖子能动。
  她刚想庆幸，车门忽然被拉开，她以为是救援，想要呼救，却被来人一把捂住嘴巴。
  鼻尖全是浓烟与皮子燃烧的味道，她闷哼着恍惚中听到男人的谈话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山下的警笛声，无比清晰，由远而近。
  她被一股大力拽下车，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混沌中听到男人说：“快点啊，老大已经在催了……”
  老大？这是什么电影绑架情节？
  开着车都能被绑，这些人光天化日抢人的勇气…
  可能连斯慎明都没想到吧……
  她大约是被扔到一辆商务车里，蒙着眼睛，右胳膊抵在车门一旁，疼得她直抽抽。不过也正是疼痛所致，她才能没昏过去。
  警笛就在不远处的身后狂响，但她却无能为力，也许路过家门口都不知道。
  人绝望到一定境界会变得冷静，她冷静了下来，安静地听周围能为她提供信息的动静。
  前座有人聊天，似乎都以为她昏死过去。
  “这事会不会闹大啊，是这条路下山吗？我怎么记得不是……她真的不用送去医院吗……”有人提心吊胆地问。
  另一人“切”了一声，“有大哥在你怕什么？而且王全哥只是想找她聊聊，嘿嘿，再说了她又没什么背景……”
  “王全为什么不自己来？听说这片山住的都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她真没什么背景怎么会出现在这？”那人越发不安。
  “别乌鸦嘴了行吗？大哥说没背景就是没背景！”
  秦芷轻喘着气，心中却嗤笑，两个蠢货，连路都没摸清就敢搞绑架。
  车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车门打开的声音。
  有人喊，“哎呦都什么时候了，挑这会儿撒尿，快点！”
  秦芷听到大约正前方驾驶位的车门打开，门外透进来几声蝉鸣。
  有种大自然里独特的静谧，她知道还在山上。
  她的手被绑住，没绑脚，这些人估计以为她重伤不能动弹。
  她听着动静，微微侧身用还能动的左胳膊支起身体，想要悄悄掀开一点蒙在眼睛上的黑布。
  与此同时，道路后方传来一阵非常刺耳的跑车轰鸣声，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车内几人皆是一惊。
  有人面色慌张的催促着，“快点啊，李司机上车啊！你别害了大家！！”
  来不及了。
  车尾处传来一股撞击感，不重，但有轻微的后摇，秦芷的脑袋跟着晃了一晃。
  然后是更多的急刹车声。
  好吵。
  她完全摸不清外面的情形，只知道没有警笛声。
  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渐近，她下意识蜷缩在后座的角落，极力降低存在感。
  一阵兵荒马乱，似乎来了很多人，商务车所有车门被打开，她甚至听到直升飞机的声音？
  “别动！”
  “哎呦喂！疼啊！”
  “你们是谁啊！？我有大哥的知道吗？”
  黑暗中，叫骂声、哀嚎声、肉体摩擦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嘈杂中，一双手突然从她的腰侧穿过，稳稳地用力，她很轻，随手一抱便将她托起公主抱。
  秦芷浑身抖了一下，失重后靠在温暖的怀里。
  她没动，倏而自然地蹭了蹭他的胸膛。
  “斯慎明，你来的好晚。”
  “……”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所以她没有多害怕。
  斯慎明指尖顿了一瞬，缓缓拨开她脸上的黑布，怀里的女孩脸上蹭了好几片灰，头发凌乱，嘴唇干涩有血迹。
  他哑着嗓子：“嗯，我来晚了。”
  两人身后是混乱的斗殴现场，黑衣人保镖将几人团团围住，制服。
  她盯着他看，灰扑扑的脸上是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里面没有怨，好似只是阐述一件很平常的事实。
  “对不起。”斯慎明错开视线，垂首吻着她的眼睫，一下又一下。
  她身体轻的像一片羽毛，下一秒就能飞走，消失。
  他僵硬地抱着极轻的女孩走向直升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心脏仿佛活生生被人剜了一块，他只能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小芷，我来晚了。”
  斯慎明肠子都悔青，如果不是因为他贸然对王全动手，他们也不会想到报复到她身上。
  千错万错，他太自信，从酒店的事罢，他就该一鼓作气捣毁整个组织的。
  是他的疏忽，全是他的错。
  斯慎明像被人打了黑拳般的胸闷，他无法不怪自己。
  秦芷抬左手抚摸他紧绷的锋利下颌，扯出清甜的笑，眼睛弯成月牙，“你别这样，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她始终不曾怨他一分。
  整颗心脏都被绞紧，他生硬地木着脸：“别笑了。”
  “斯先生……”黑衣人保镖上前，打断两人凄美的氛围，欲言又止，“人怎么处理？”
  “扔下去吧。”
  斯慎明眸色瞬间恢复森冷，淡淡看了眼被保镖踩在脚下的几人。
  身后是断壁悬崖。
  几人顿时冷汗滴答，挣扎不停，墙头草通常拥有识时务的奸猾：“饶命啊，是王全给我们钱让我们这么做的！老板，不要扔不要扔，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们……”
  斯慎明将秦芷先送上去，转身睥睨着几人，眼神里厌恶嗜血：“人在哪？”
  “我可以带您、带您去找！”他们一口咬住，心知离开这里就好办的多。
  斯慎明掀了眼皮，几名保镖收到指令放开手，“斯先生，我们去就好，您陪……小姐，去医院吧。”
  领头的人严肃着脸提出，他不认识秦芷，但就目前情形来说——大概率会是以后的斯太太。
  他们从没见过老板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刻。
  斯慎明转头看了一眼，飞机上的医务工作者正帮她迅速包扎着右臂，秦芷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他，好像在说，你怎么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