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乾坤帝君

  相信自己什么都能够做到？
  好像有人也这么对自己说过……
  但是自己真的可以吗？
  丹鹤有些迟疑。
  “不要迟疑……迟疑是神最大的禁忌……”
  “但是我不是神。”
  “是的，现在的你不是，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是……你会脱离人的身份，成为更高维度的存在……你什么都能够做到。”
  我……什么都能够做到？
  但是……
  莫名的悲伤忽地充盈心胸，不知是何人的苦痛使得他的心脏也像是被剜去了一块一般疼痛无比——那苦痛或许来自他的前世，又或许来自他的曾经。
  他不知道它们来源于哪里，但是它们就这样突兀地出现，清晰地提醒着丹鹤，他是拥有七情六欲的人，而并非那些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
  有的时候唯有那些令人刻骨铭心的痛苦，才能让人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自我的存在。
  眼泪就这样沿着脸庞流下。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成为人，而不是神。”
  神会忘却七情六欲，会忘却曾经的自我。
  神会变成孤独的前行者，周遭空无一人。
  成为神会让他变得不再像他。
  到了那个时候，他丹鹤还能不能像是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去爱着谁？
  又有谁能毫无顾忌地爱着自己呢？
  “为什么想成为人？”
  那个声音似乎是有点疑惑。
  “我不想让我的心脏因为成为神而变得无法因为某人的存在而雀跃、悲伤、痛苦……我想成为拥有七情六欲的人。”
  “神的确是不能拥有七情六欲……当然，如果你成为规则制定者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什么？”
  “我说，”那声音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如果你成为规则制定者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规则制定者……
  对啊，成为规则制定者就好了！
  去推翻不合理的规则！
  去成为维护宇宙秩序的裁定者！
  去代替凡人发声，去制止一切毁灭，去阻拦一切虚无！
  既然自己看不惯那些高高在上的罔顾凡人性命的冷漠……
  既然自己不愿意成为那冰冷无情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
  既然自己还想保留生而为人的七情六欲与独属于人的心脏……
  那就成为人的神明！
  用人的思想与七情六欲铸造自己的路，站在人的立场重新制定宇宙的博弈规则！
  神明将芸芸众生当成自己棋子的时代，必将一去不复返！
  “你所得到的【阴阳】是父亲所赐，但是你不能只拘泥于父亲赐下的力量与道路，你要走出你的路，一条不同于所有神的路，否则你的结局……或许也将是万劫不复。”
  不知何时，丹鹤脚踏实地，身上也完全没有坠落后落地的那种疼痛与奇怪的麻木感，就好像自己从未坠落一般。
  四周虽然仍旧是黑暗，但是丹鹤似乎已经看见了那一缕光明。
  “阴极必盛，阳极必衰……阴阳相济，否极泰来……”
  少年持明擦干了眼泪。
  他可以做到！
  他什么都能做到！
  他不会再食言，不会再失约，不会再成为那只能跪地痛哭的失败者！
  “准备好迎接这片梦境的真相了吗？”
  “什么……？”
  “一个……由前世的你、后世的我亲手铺设的局。”
  一道身影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了前方的黑暗中，明明周围一丝光线也无，丹鹤却偏偏能够看清楚他的身形。
  他也拥有和自己一般无二的龙相，也是内里空空，并没有任何的龙尊不朽传承。
  他身着一袭青色长袍，腰间挂着龙型玉佩，身上也用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五爪龙——那是最尊贵的身份象征。
  与丹鹤个儿矮矮不同的是，面前的人身形修长、面若冠玉、目似桃花，明明与现在的丹鹤长相有九分甚至十分相似，气质却远超丹鹤一大截。
  如果说现在的丹鹤是少年意气、锋芒毕露的话，那这位就是贵气逼人、不怒自威。
  他身上虽然带着一股文人的清高气，却并不显得酸腐，反而温润如璞玉与他那张线条柔和的俊美面庞相得益彰。
  常言道权势养人，手握大权的人身上那一股久居上位的尊贵气质很容易让人生出臣服之心、敬畏之意。
  “你是……”
  “幸会，后世的我，”他弯起眼眸，露出一抹足以倾倒众生的笑容，“我也是丹鹤，【不朽】亲子，曾经龙裔的帝皇……
  “号，乾坤帝君。”
  乾坤帝君？
  丹鹤敲了敲头。
  头又开始疼起来了。
  “你的头疼问题或许能够在匹诺康尼之后得到解决，在你学会如何与【虚无】共处、甚至是接纳它之后，【记忆】的封印就会自然消解。”
  乾坤帝君说道，声音温和而稳重：“而我的存在很特殊，与你其他的前世身不同的是，我是独立于你存在的——在你前世的时候，【记忆】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将我从你的身上剥离，最后放置在了那个时候还是公司边陲监狱的匹诺康尼之中，就为了等你前来，然后完成独属于我的使命。”
  “那我的记忆也是被星神封印的？”
  “是的，那个时候的你为了某人强行唤醒了自己的前世记忆，最后被【虚无】影响，险些彻底被同化。”
  “所以【记忆】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还是等你成为了神之后再去问祂吧，我曾经最高也只不过是【不朽】令使，还猜不出星神的意图。”
  乾坤帝君摇了摇头，制止了丹鹤继续往下问的念头：“好了，我们闲话少说，你的爱人或许已经等急了……”
  “我的爱人……”
  丹鹤被这个有些过于亲密的称呼弄得脸微微有些红，看得乾坤帝君呵呵一笑。
  “你和他们都不一样啊……”
  光芒越发亮眼，像是被倒在黑色纸张上的白色墨汁一般迅速扩散，最终将所有的黑暗驱逐吞噬，将这一片天地都化作它的领域。
  乾坤帝君走的是四方步，相当平稳而有威仪，身上的配饰伴随着他的前进而不断摇晃，时不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丹鹤跟在他身后，有些好奇地东瞅瞅西看看。
  但是四周都是白色，比起黑色还要更加单调。
  “我们马上就到了。”
  “所以你想给我看的是什么？是星核吗？”
  “感觉很敏锐嘛，但是不完全是，匹诺康尼若是只有星核的话，也就不需要大费周章地请那一位与你们……咳咳咳，好了，做好心理准备——”
  乾坤帝君停步，朝着白色的前方伸出手。
  黑白二色的阴阳鱼出现在他指尖，随后逐渐扩大，最终扩散到足足有一人大小。
  而就在那一人大小的阴阳鱼成型的那一刻，面前的白色像是被何人撕坏一样，突兀地出现了一道漆黑色的大门。
  “请进。”
  乾坤帝君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是丹鹤自然也不会托大：“还是你先请吧。”
  “也行。”
  他倒是没有推辞，朝着丹鹤颔首，率先迈步进入了那道黑色的门户。
  在他身后的丹鹤细细感受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从中感受到危险之后，方才也跟随着他的脚步，踏入了这扇黑色的大门。
  ……好像穿过了一个泡泡一样。
  再睁开眼，丹鹤眼前微微一亮。
  面前的场景看起来总算是正常一些了——虽然比较进狱系，装修风格与丹鹤曾经见过的监狱别无二致。
  “这里是属于一个忆泡——忆泡是什么东西应该不需要我解释吧——里面的场景，而这个忆泡来自于前世的你。”
  乾坤帝君介绍道，“他将他所知道的都记录在忆泡之中，不过之所以是监狱的场景……呃，其实是因为一位星神的恶趣味。
  “不过这个忆泡不止一个，他们按照排序给这些忆泡编了三个号码，目前我给你看的是一号忆泡，里面会向你介绍少部分的东西，后面的真相只能等到下一次你再来的时候才会出现。”
  “下一次再来？可是我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艾利欧说了，你和那位星核猎手的少女一样，在梦境里要经历三次死亡——但是有所不同的是，你是会真正的死去。”
  乾坤帝君淡然说道：“这一次，其实你已经死了，【虚无】吞噬了你，把你同化成了祂的一部分……话说回来你对忆质的抵抗力真的有够差的。”
  “死？但是我没有什么感觉啊……”
  丹鹤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
  不对！
  他惊恐发现，自己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身体也是冰冷的！
  怪不得刚刚坠入那片黑暗的时候就算是没有空气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像正常情况下爆开来，甚至还能够“活着”！
  因为他已经死了！
  看着丹鹤逐渐变得惊恐的面容，乾坤帝君耸耸肩：“因为发生的时间太短，几乎就在你入梦的时候，你就已经被【虚无】吞噬了，它迅速麻痹了你的痛觉神经，让你以为你还活着——
  “当然，你的确还活着，对你而言，只要意识不消亡的话，你就能够活过来，所以不必惊恐，一会儿我会把你送回去的。”
  “这也是我命途的能力吗？”丹鹤问。
  “对，不过你做好心理准备，你虽然可以无限复活，但是那样的疼痛不是正常人可以忍受的。”
  乾坤帝君停下了步伐。
  丹鹤抬眸一看，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
  “这是……”
  “看来你已经把他带过来了，那么这片忆泡和我也就要消失了啊，还有点舍不得呢。”
  那人呵呵一笑：“那么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名为无名仙，是你的前世。”
  比起丹鹤在记忆里见到的高大丹鹤，这位的气质更加狂野，整一野人风范，扛着大刀、穿着废土风格的破烂衣服和披风，脚上穿着同样是破破烂烂的长筒靴。
  “你现在见到的我只是我的留影，是我在与【终末】交谈后利用【记忆】的力量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一部分，”无名仙说道，“那个时候我出走仙舟还没有满百年，所以现在你见到的我或许和你之前见到的我不大一样——
  “但是也无所谓，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向你展示部分真相，还有你这一次该做的事情，是不是真正的无名仙倒是无关紧要。
  “跟我来吧。”
  丹鹤挠了挠头。
  虽然心里疑惑很多，但是他还是跟了上去。
  “你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他问。
  “现在的你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对你没好处，”无名仙摇摇头，“所以我们将计划分成了三个部分，你只有经历过真正的死亡才能来到这里、并且得到下一部分的计划……
  “因此只有等到下次你死亡之后，乾坤帝君才会给你展现第二号忆泡的内容。”
  丹鹤将信将疑：“但是他们说匹诺康尼没有真正的死亡……”
  “那是谎言。”
  无名仙直接打断他的话，笃定道：“死亡的阴影无处不在，只要是活着的生灵，就会不可避免地走向消亡，如同阴阳鱼会互相转化一样，死生相伴是宇宙的底层逻辑。”
  “那家族凭什么敢笃定梦境没有死亡？”丹鹤问。
  “那就是答案。”
  无名仙停步，扬了扬下巴：“往那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