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幕天席地

  “呦，都这么晚了？”
  西山这才留意到天色。
  他感到有点口渴，喝了口水，才觉出浑身的肌肉都有点酸胀。
  西玖玖觉得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可这铁憨憨竟然到这个点儿了还一膀子使不完的牛劲儿。
  为了防寒，也为了吃口热乎的，西山在屋里生了一堆火。
  他从茂娘家里带来了几个没人会留意的烂农具，还带了几副碗筷，却独独忘了拿口锅。
  明明回去之前，他还盘算过，院子里种手绢花的破锅应该还能用，拿走了茂娘也不会发觉。
  可心里惦记着小狗，什么都匆匆忙忙的，连这做饭的家伙事儿都忘了。
  西山四处转圈，想找个能当锅用的东西。
  没想到，自己有鸡蛋有菜干，本来可以饱餐一顿的，却找不到锅。
  西玖玖看他瞎转悠，嘴里念叨着“锅”，一下子就明白了。
  在吃这件事上，她永远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西玖玖悄悄拿出那个破脸盆，整条狗跳进去，问：“这个可以吗？”
  小小一狗，坐在大大的脸盆里，就着火光。
  西山立刻把它拎出来：“小狗不能玩这些。”
  他又想到小狗的无数种烹饪方法了。
  西山把小狗放到新砌好的墙角：“你就在这里取暖，不要靠近火。”
  西玖玖感觉自己被管了，有点不自在。
  她堂堂百岁老韭菜，为什么要被一个三十岁的毛小子管啊？
  想着，她就朝前迈了一步。
  西山正就着火光查看搪瓷脸盆的烂洞，企图找出不会漏水的一角。
  透过洞，他精准捕捉到了小狗鬼鬼祟祟的步子。
  然后，一阵微风吹过，火苗一斜。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警告，鼻子里就闻到了一股皮毛烧焦的气味。
  只听小狗哀嚎一声：“嗷呜！我的韭菜花！”
  西山赶紧丢下盆，绕过去查看小狗的伤势。
  还好，只是燎着了头顶的那簇呆毛。
  西山觉得小狗可能吓到了，埋着头都不敢动了。
  “没事，没伤着。”
  西玖玖伤心坏了。
  那可是她最最骄傲的韭菜花，是她和过去一百年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这个大剌剌的直男怎么会知道，这一撮毛对她而言的重大意义呢？
  西山是不懂，但他知道这小狗神归神，癫也是够癫的，不看着点还真不行。
  他一皱眉，又把狗别裤腰带上了。
  西玖玖生无可恋地看着他涮盆、坐水、煮菜干。
  梅干菜里本来就是带盐的，虽然煮得汤汤水水的，味道还是很鲜很香。
  西山犹豫了一会儿，只敲了一个蛋进去。
  他避开蛋黄，把蛋白打散成花。
  等到这锅梅干菜蛋花汤煮好，他先把蛋黄捞了出来，放清水里过了一道，然后放在手心里吹了吹，凑到小狗面前。
  “吃吧。”
  西玖玖一点胃口都没有，她垂着头：“你吃吧。”
  西山觉得好笑，这小狗怎么总是情绪上脸？
  他正想要不要安慰安慰它，却瞥见它头顶的那撮毛。
  “咦？刚才烧焦的毛，又长出来了？这么快？”
  西玖玖懒懒的附和：“是吗？那挺好，恭喜了……”
  她感到自己头皮一紧。
  西山扯着那撮毛，向下拉到狗狗的两只眼睛中间。
  “能看到吗？真长出来了。”
  西玖玖反应过来了，也不叫唤了，努力去看。
  都把眼珠子对到一块儿了，她也只看到一个隐约的重影。
  急得她四条腿直蹬。
  西山见状，把狗脸举到水桶上面。
  借着晃晃悠悠的火光，西玖玖终于看清了：“我的韭菜花！真是我的韭菜花！”
  原来不仅空间是属韭菜的，她这个小狗皮囊也是属韭菜的。
  再生修复能力杠杠的。
  西玖玖喜滋滋地又欣赏了一会儿。
  西山喝汤的声音巨大，终于勾得她饿了。
  西玖玖吃完一个蛋黄，又嚼了几颗猪油渣，肚子也就饱了。
  西山原本想草草吃好晚饭，还能再干一会儿。
  有了这个烫卷毛的小插曲，吃完饭，天就彻底黑了。
  西山也觉得累了，于是决定先睡觉，明天早点起来也是一样的。
  床刚才已经顺手垒好了，旧竹榻经过两年的风吹日晒，已经有点脆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这一夜。
  最要命的是山风。
  防雨布不透气，能遮盖身体，但不能遮头。
  西山正愁呢，他的神奇小狗已经跳到竹榻上了。
  “山子，闭上眼睛。”
  他知道小狗又要施展神通了。
  果然，等他睁开眼睛，竹榻上赫然一床黑黢黢的厚被子。
  小狗兰花从被子里伸出头，得意地说：“够暖和了吧？”
  西山忙把防雨布撑在床的上方。
  他费劲地把被子抖了抖，总觉得气味怪怪的，又有点熟悉。
  像是……
  西山嘴角一抽，迟疑道：“兰花，这是婆婆的被子吗？你偷她被子了？”
  西玖玖把头一扭：“说什么偷？这么难听。爱盖不盖。”
  一阵疾风吹过，伴随着小猫崽一样的啸声。
  西山身上只穿了一件快洗烂了的背心，和一件发白的工农蓝布衫。
  他缩了下脖子。
  火堆里的粗树枝不多，火势已经有点微弱了，等下烧剩的炭估计也支撑不到天亮。
  西山裹了裹外衣，出去又捡了些柴进来，一点点搭好。
  火不能灭，一是驱寒，二是照明。
  万一夜间有个什么动静，也不至于两眼抓瞎。
  还有那些被吃得快要绝迹的野物，要是夜间要路过这里，看到火光也会绕道走，不至于彼此惊扰。
  西山忙完，掸干净身上的灰尘，脱了外衣外裤，钻进被窝。
  虽然被子挺脏了，味儿也挺招人烦的，但西山还没用过这么厚的被子呢。
  没啥可嫌弃的。
  光着的手臂碰到一团暖乎乎毛茸茸的东西。
  这团小东西正发出微弱的鼾声。
  呼，呼呼。
  西山一笑，顺手把兰花圈进臂弯里。
  这小家伙，有它在身边，还挺安心的。
  西山不是第一次幕天席地地睡，他每次都是警醒的，能踏实睡上一两个小时就不错了。
  可这回，他无知无觉地睡到天亮了才醒。
  他醒来时，小狗正蹲在他胸前，一脸忧虑地俯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