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 孤傲决绝

  秦淮泊望着远方的车辇，因其太过巨大，且通体熠熠生辉，散发着璀璨宝光，因此哪怕是停在圣地之外，在那夜空之中，都那般耀眼明显。
  他曾憧憬有一日，自己或许能够成为圣人。
  但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便会见到半圣。
  半圣，虽有一个半字，却也是一脚踏入圣道的存在。
  这种人，亦或者说这种存在，早已脱离了凡俗，成了超然者，高高在上，是凌驾于大能之上的至强者，亦是大能之境走到极致的伟岸人物。
  尽管那车辇之中没有任何动静，灵雾里那巨大的虚影似只是在枯坐，但他出现后那种主宰天地之感，每个人都能清晰感受到。
  仿若，这片天地是因他而生。
  秦淮泊捏紧了拳头，连他都没有注意到，指甲已经刺破了皮肤，掌心正不断往外流血。
  以往只想变强，但现在，似乎终于明白，究竟什么才是强。
  如谢绝那般，横亘天地血战强敌守护传承是强。
  如九执、剑帝、丹帝，哪怕是眼前这位半圣，修为高深无人敢于直视，亦是强！
  只是……
  秦淮泊惨淡一笑，他心中已然明白，今日是走不了了。
  半圣，已彻底是他们无法左右的层次，这位的出现，意味着他们的一切准备，都将会是徒劳无功。
  哪怕是谢绝，恐怕也无法改变什么。
  想到这里，秦淮泊深吸了口气，回头想了想过往种种，觉得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好歹是在这大劫前，将家人都已安顿好了。
  只不过，他今日若死在这里，只怕妹妹就要一头扎入太上忘情道，无人拉得回她，只怕师尊的坟，再也没人会去上一炷香了……
  秦淮泊身后，杜维与楚思勤相拥而泣，见秦淮泊转头看来，二人立刻分开，垂下头去，红着眼不愿面对他。
  “师兄，我们不是害怕，只是高兴，高兴我们能这样并肩为战，假使这位半圣真要出手，我等无非一死，但愿来生，还能再做同门！”楚思勤说着，不禁捂着自己的眼睛，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今日，他们都已承受了太多，天恒峰上，弟子加起来不过四人，却已有俩人永远离去。
  分别是那刘玄天与王阳。
  此时杜维也道：“师兄，能够拜入天恒峰，是我杜维此生最幸运之事，我从未后悔过，我想，刘玄天与王阳，他们也是这般想的，才会义无反顾留下来，虽死，而无憾！”
  秦淮泊听着，心中不是滋味。
  他相信谢绝的那三成胜算，因而才让同门留下，希望他们能与自己一同经历血与火的磨练。
  但现在看来，他错了了。
  倒不是谢绝误判了自己那三成胜算，而是谁也没想到，对方会出动一尊半圣。
  这已经是规则之外的存在了！
  “没错，我等也不后悔，死了那么多人，我等凭什么活着，我峰上那些师兄师弟，都已走在我的前头，只盼着他们慢些走，让我好追上！”一个天机峰的弟子含泪出声。
  众人平日虽对天机峰有些偏见，但今日，天机峰弟子却是每一个软骨头，也是死伤最惨重的。
  “不过一死，来世我们再做同门吧，只是我可不想跟秦师兄再做同门了，有你在，我们出不了头啊！”不知是谁开了个玩笑。
  有人哭着哭着便笑了出来，氛围也并没有因此轻松下去。
  他们可以视死如归，但这般等待死亡降临，着实有些考验道心。
  有的人从纳戒中取出灵丹，胡吃海塞起来，有的则是取出了平生都舍不得动用一次的珍宝，细细爱抚，还有的是擦干了身上血迹，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衫，死也要死得体面。
  秦淮泊则是来到了船头，坐在那处，遥望远方那巨大的车辇，以及，车辇前那显得弱小却坚韧的存在。
  刘老也来了那处，虚空已被封锁，他们这些人都已成为瓮中之鳖，或许这会是他们人生中最后的安宁时刻。
  “没有任何胜算了，是老朽与圣主对不住你！”
  秦淮泊摇头：“哪有的事。”
  刘老却道：“你是天之骄子，本该有证得圣道，你这样的人，几千年难出一位，却折在了我们手中，对于圣地，对于青州乃至整个东荒而言，老朽都有罪！”
  秦淮泊闻言，淡淡一笑：“刘老，圣地没有愧对于我，不说别的，单无极圣朝那一次，如果不是圣地及时驰援，只怕我早已死去。”
  “是我对不起圣地，没有足够的实力为圣地杀敌，方令圣地遭此大劫。”
  话落，秦淮泊深吸一口气，目光中带着拒绝之色，欲要提兵再战。
  哪怕他知道这一切都已是徒劳，哪怕他知道死局难解，哪怕他知道所面对的乃是一尊半圣。
  但放下兵器，唯有一死。
  血战，或还有一线生机。
  并且明白这个道理的，似乎并非只有他。
  这时。
  就见到远处。
  谢绝沉默许久之后，忽然抬步而动，千里风云仿佛尽数汇聚于足下，竟直接迈开一步朝着那金色巨辇而去，仅是一步却仿佛破尽万里山河。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尽皆落于那处。
  这位九耀圣主，将会以何等的姿态面对这位半圣？
  有人甚至已在幻想，这位圣主一定会屈膝下跪，痛哭求饶。
  唯有如此，他们才可能通过圣人的垂怜，获得那些许生机。
  但……
  谢绝头顶星辰耀世鼎，万千星力垂落，好似衣袍套在他身躯之上，星力澎湃间虚空真当，身影决绝，孤傲无比，此刻有种不是圣王却胜似圣王之感。
  就在这朝对方走去的时候，他向刘老以及秦淮泊等人传音。
  “不要放弃，做好准备，我会逼到这位半圣难以封锁空间，时间应该会很短，要保证飞凰大阵已在运转，届时你们只管离开，我会拦着他。”
  听到传音后，刘老与秦淮泊皆是惊愣住，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谢绝竟还没有放弃么？
  还有，他真能逼得一位半圣难以封锁空间么？
  这至少得让那位半圣动用全部圣力，这些金色锁链才会收回，那样，九耀才有可乘之机。
  秦淮泊与刘老对视了一眼，二人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味。
  圣主都还未放弃，他们凭何放弃！？
  刘老下令道：“运转大阵！”
  有弟子道：“可是，圣人之力已封锁虚空，我等……”
  “只管去做。”刘老不容质疑。
  他走到甲板前，对众人道：“尔等想当待宰之羔羊，还是翱翔于天穹的雄鹰？”
  这话一出，所有九耀门人皆是一愣。
  一道虚弱的声音此刻回应道：“自然是雄鹰。”
  众人望去，只见洛天霞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但她依旧虚弱得可怕。
  “还愣着作甚，按照刘老的意思做！”
  飞凰舟甲板上，有身影再度奔走起来。
  秦淮泊望向谢绝那边，眼中忧色重重。
  他真能在那般存在的手中，为他们争来本不存在的生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