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正面交锋

  话音刚落，一群彩蝶从辇轿中倾涌而出，它们的冲力甚至掀开了那块绣花的帘布，重叠密集的溢涌叫人错觉天地都要被遮蔽了。
  席上信众发出惊呼。
  没有人能对此场景无动于衷，这是万物凋零的寒冬，这是隐天蔽日的彩蝶。
  这是倒错光阴，蒙蔽死神的本事。
  吉格灵使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露出失态的表情，但他看到了信众们惊恐的眼神，他想自己大概跟他们一样。
  太强烈的刺激会让人心生恐惧。
  这源源不断喷涌出来的彩蝶朝他袭来，他平生首次在这微小美丽的生物面前感到呼吸停滞的恐怖。
  它们数量拥挤到像是一个巨大的拳头。
  来不及反应，它们已经即将击中他的面门。
  他瞳孔猛缩，无意识观察到它们翅膀的振动、触角的交融，频次密而间隙窄的活动像是虫类涌动，他面前的生物数量似乎由二变四，由四变八……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埋没。
  突然辇轿里的女人发出笑声，那是见到了令她愉悦的事情会有的笑声。
  像是天真的孩子，又像是邪恶的妖魔。
  三罗法神也无法对她投以怜爱的目光，她以令他人出丑为荣，是心灵腐朽无法挽救的堕落之人。
  吉格灵使意识到这一点后，反而对她的可悲生出了几分怜惜。
  所以他毫不躲闪地端坐在原地，让数不清的彩蝶击中他的眼耳口鼻，让它们从他脸颊脖颈边划过，用柔软的蝶翅无尽重复地切割他的皮肉。
  这是三罗法神的磨练，他向自己说道。
  信众们看到的却是那位向他们宣讲经法，说三罗法神有广大神通，能够引领人们修成真神的灵使，没有任何避让动作就被无数彩蝶袭中。
  他背后的弟子害怕被殃及，惊恐万分地逃开。
  场面难看得如同闹剧。
  三罗法神依托在弥教身上的威严被击碎。
  有坐在席下的人站了起来，见散落的彩蝶飞到自己身旁，便慌张害怕地跑走了。
  今日道场的变故必定会从这些人口中传出去。
  辇轿里的女人伸出手，她穿着宽大的衣物，露出一截戴着玛瑙的手腕。
  她似乎不畏惧寒冷，皮肤泛着温润莹白的光泽，与他们冻得青紫的手脚截然不同。
  她朝彩蝶招了招手，它们便朝她飞涌过去，没入她袖中消失了。
  唉呀！
  这亲眼所见的神仙法术，比耳听百遍的什么福地什么经文都要可靠。
  有人调转方向朝辇轿中的女人跪拜起来。
  更多的人则是惊慌不已，瑟缩成团不知道该面向哪边。
  吉格灵使从无数的蝶翅中睁开眼睛，他鬓发凌乱，一睁眼便指着秦招月道：“此人是地狱里的妖邪。”
  他斩钉截铁，言之凿凿。
  语气肯定到跪拜着秦招月的人都不自禁抬起身子，迟疑地不敢再拜。
  弟子们重新聚集在他身后。
  辇轿里的女人还是笑，但是嘲讽的笑。
  “你的神没有本事，但你有张胡言乱语的嘴。”
  女人从辇轿中走出来，她有张让人无法生厌的面孔，笑起来微眯起的眼睛和红润的气色都让她看起来可亲可爱。
  作为一个势力的掌门人来说她很年轻。
  但青涩的外貌在这样的身份和能力下又为她增添了更多的魅力。
  在场很多人都在猜测她的实际年龄。
  她一踏出轿子，两侧的高挑美人就跟随在了她的身后。
  他们俩从开始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可面对众人的漫不经心和侍奉左右的恭敬已经体现了他们的态度。
  他们站在她身后，似乎只要她一声令下就会有所行动。
  众人都不敢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了，左躲右闪的试图为自己的眼珠子找一个安定的方向。
  女人从袖子里随意取出个果香浓郁的蜜桃，递给了离她最近的一位跪拜过她的信众。
  新鲜的果子和女人衣袖上的暖香迷惑了那位信众的神智，他磕磕巴巴的道了谢，捧着蜜桃就大啃了一口。
  甜蜜的汁水淌了满手，散发出去的桃子香气也勾住了他边上的几人。
  ……
  说什么地狱里的妖邪？
  可她分明拿出了确实存在的蜜果啊。
  闻到果香的几人不再害怕她，传说中的妖魔只会以虚假之物骗人，更何况传说中桃子是天宫遗落人间的吉祥果。
  她怎么可能会是妖邪。
  吉格灵使见只是一颗蜜桃，便倒戈了几人。
  他心下默念了一声三罗法神，知道那几个被笼络的人已经被法神遗弃了。
  “能够驱使有灵之物的我是妖邪，那满口胡言骗取钱财的你是什么？”
  女人手指他身上厚实的衣袍，又指着席下衣着单薄的信众质问他。
  吉格灵使答道：“苦其皮肉可使其心志坚定，这是弥教修行之法，弟子们也是如此修行的，待到心神坚固后……”
  她完全不耐烦听他的讲解，讥讽着打断他，“好啊，那你修行到了什么？”
  “你的神说可修眼耳神通，你修到了吗？”
  吉格灵使摇头：“此乃上师境，我不过是灵使，修行还不足。”
  “你的神说可修万知法，你修到了吗？”
  吉格灵使继续摇头：“此乃至高境，我修行不足。”
  “你的神说可修斩烦怨，你修到了吗？”
  吉格灵使已经感受到了信众们质疑的目光，但他只能摇头：“此乃心法至高，我修行不足。”
  所有人都看到那位年轻女人的脸色阴沉下去，下一秒一尊高大的佛像猛地沉沉落地。
  整个地面都一震，尘土乍起，吓得众人心脏漏跳，惊呼声不断。
  愤怒的女声在高处响起，她道：“什么都没有学会，你也敢来我的地盘！”
  一声长鸣由远及近，不需要那神秘来客的命令，一道靓影划破长空直击吉格灵使，尖锐的喙从他脸颊擦过，让他生疼。
  还来不及伸手作挡，鸟爪蹬在他胸口，冲力竟将他踹得后退几步，被弟子及时扶住才没有跌坐在地。
  有人已经认出那只鸟了，指着它兴奋喊道：“是神鸟啊，神鸟！”
  “神鸟真的来湘州了，天呐！”
  众人仰头看神鸟飞至秦招月身旁，枕在她腿边撒娇。
  一重接一重，剧目发展太快以至于众人承接不住，随着神鸟停落佛像肩头，众人才觉得悬了神终于回到了躯体内。
  吉格灵使被神鸟踹倒已经是最不值一提的事了。
  这尊凭空出现的巨大佛像开始向众人彰显它的庄严，它高大到所有人必须仰头，慈眉善目却又令人畏惧。
  没有什么可以解释它的出现了。
  它是众目睽睽之下现身的，就像是来镇压小鬼的大佛。
  那个坐在佛像肩上抚摸着神鸟的女人，根本就是神佛的化身，天道的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