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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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春宫内一片暖意,直到男人小心翼翼将她的小手拿起,贴到自己脸上,让她感受自己的体温。
  沈栀意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嗯。”
  谢诏伤口处理好了,但是看起来依旧狰狞恐怖,沈栀意强行忍住厌恶的情绪,朝他笑了笑,叹息一声。
  “你今晚倒是参加了宴会,我还没吃饭……”
  没吃饭?
  谢诏眼睫毛颤抖了下,握紧了她的手,就吩咐外间宫人准备晚膳。
  沈栀意看着他狼狈如狗的模样,眉眼皱在一起,手掌紧紧握成了拳头,笑道:“你……”
  “你……”
  “你身上龙袍都破了,去换身衣服吧。”
  谢诏此刻像是一条听话的野狗,她说什么,他都乖乖地点头照做。
  再离开前,还怕她会连跑,握紧了她凝白的手腕,似是哀求般。
  “陪我去,栀栀。”
  沈栀意看着他们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沉默了许久,又回握住他的大掌,开玩笑。
  “你怕我跑了?”
  谢诏听到她的问话,先是摇了摇头,又是点了点头,一双桃花眼直直看着她,深情的犹如一汪波光粼粼的池水。
  失去了再次得到的感觉,让谢诏患得患失,一把将人揽入怀里。
  “栀栀,我不能没有你。”
  沈栀意笑吟吟地推了推他,言语满满都是娇嗔的味道。
  “好了好了,快去吧,今天的除夕。”
  对,是除夕,要守岁的。
  谢诏是依依不舍地去换衣服的,临走前还亲吻了下小女人的额头。
  “栀栀……”
  他一离开,沈栀意感觉浑身都好了,就是厌恶的情绪愈发严重了,生怕自己忍不下去。
  蛊虫也让她有些支持不住意志力了。
  外间的饭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美的菜肴,沈栀意看着桌子上喊不出名字的菜,再次佩服这个朝代的厨师。
  谢诏走进来,理了理衣袍,自然地靠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迟迟不动筷子,笑着夹了一筷子熘鸡片到她碗里,自然地笑了下。
  “试试……”
  “……”
  还没有来得及退出的宫人,瞧见这一幕早已然是目瞪口呆了,知道陛下宠爱皇后,没想到如此……
  沈栀意脑袋还是有些晕的,他夹过来的菜,她不怎么感兴趣,但,还是全部吃下。
  宫殿内烛火摇曳,他们两人的影子映照在窗棂之上,室外簌簌而下的雪花,落在雪地里发出细微声响。
  为室内添了宁静温暖。
  用完膳,沈栀意也是心满意足了,还揉了揉肚子和腰,桌子上的饭菜被撤掉,沈栀意很困,但是,今晚是除夕。
  在现代她都是要守岁的。
  今日也不例外,她想守岁,想明年能过好,回不了现代,父母忘了她,温言玉也不在了……
  这些事情沉重的压在她身上,让她止不住地烦躁厌烦,恨他。
  谢诏身体里的母蛊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在磕咬着他的心,这是反噬作用……
  宋朝讲过,一旦子蛊开始不受母蛊的控制,便会开始磕咬宿主的心脏血肉作为养分。
  自然,他也能操控母蛊,让沈栀意得到反噬作用。
  但是……
  谢诏看着眼前乖巧的人儿,暖色光晕之下她脸庞上毛绒绒的毛,显得格外乖巧柔和。
  他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庞,但是,手上无论如何也用不上一点力。
  忘了他这只手受伤了……
  谢诏看着她出声,言语里带上了几分讥讽。
  “栀栀,你为什么不能爱我一点?”
  沈栀意听明白了,但,还要装听不懂,眉头微微在一起,嘴唇轻轻颤抖了下,随即笑道。
  “我不是爱你吗?”
  “璟承,你不要想这么多。”
  不要想这么多?谢诏也不想,但是,是肉体上的直观反馈,他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厌烦。
  “栀栀。”
  “嗯?”
  “……”
  谢诏有种有心无力的垂死感,只能通过不断地念她的名字来缓解内心深处的焦躁。
  沈栀意听着他一直喊自己的名字,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
  谢诏念了许久才开口说其他的。
  “栀栀,不必守岁了,身体还没好,便先睡觉吧。”
  沈栀意摇了摇头,从一旁的小筐里拿了绣好了一半的荷包,继续拿起针开始绣。
  骨节分明的手中捏着的针在烛火之下冒着寒光。
  有种诡异之感。
  但是,她的笑容依旧是柔柔的,仿佛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她依旧是他的小妻子。
  沈栀意歪头朝男人笑道:“璟承,我重新给你做一个,之前那个太丑了。”
  之前那一只大红色的香囊,上面纹着的两只鸳鸯,完完全全就像是两只野鸭子。
  非常有喜感,就是没有美感。
  谢诏下意识去抚自己腰间的那只香囊,发现早已经不见踪影……
  心底掠过痛色。
  这个可是她第一次给做的香囊。
  他点了点头,眼眸之间的颜色变得柔和,看着小女人的动作,心底也是暖意融融。
  “栀栀。”
  “嗯?”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沈栀意根本不需要思考,谎话张口就来,朝他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声音有些沙哑。
  “你是我丈夫,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温言玉……”
  谢诏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三个字,女人明显是愣住了,手里的针都有些拿不稳了。
  真是什么都敢说。
  也只是片刻沈栀意的情绪便恢复到了之前。
  “你说什么呢?我们之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别多想。”
  “而且我现在是你的娘子,也是你的皇后,能跑去哪里?”
  她的话很在理,谢诏的眸光一直盯着她,生怕在她脸上错过一点其他情绪。
  可惜没有……
  依旧像之前那般,依旧是他的小妻子。
  “璟承,不要想这么多。”
  “嗯。”
  谢诏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被她给顺了毛,谢诏凑到他面前,盯着她做着荷包。
  她的针法已经不像之前那般蹩脚了,现在倒是有模有样的,两只鸳鸯也能大概看出来是鸳鸯。
  而不是什么野鸭。
  沈栀意认真专注,谢诏便从一旁拿过糕点,放置到她面前。
  “饿了,便吃些糕点,这些糕点是我今早派人去宫外的真香阁买回来的。”
  “里面有一道你之前喜欢的糕点,槐花糕。”
  “嗯。”
  沈栀意点了点头,继续编织着手里的荷包,可男人像是有无数的话要跟她说。
  便一直说与她听。
  她偶尔点头,然后还朝他微笑。
  郎情妾意的画面倒是格外美好的。
  沈栀意很快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往里面塞了几味安神的药材,又将最后的缝隙给缝补好。
  一只水蓝色的香囊便完工了,她小心翼翼用双手捧着香囊送到他面前,念着。
  “希望你平安顺遂。”
  “……”
  做完香囊之后的沈栀意精神抖擞,眼睛都亮了,又是亲自给他绑在腰间,又是躲进他怀里,整个人依偎在男人怀里。
  仰头看着男人的脸。
  “谢诏……”
  “我们用些果酒吧。”
  谢诏自然是不愿意的,毕竟她现在还在发热,喝了酒,不知道会成什么模样。
  “不行,栀栀,你不能喝。”
  沈栀意铁了心想要喝果酒,便一直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像是十月在他怀里撒娇。
  倒是有趣极了……
  他摸了摸怀里人的脸蛋,只能暗暗地威胁了一句。
  “要是想喝就做到明天你起不来为止。”
  这句话果然具有极大的威慑力,女人瞬间就安静了,也没有继续在他怀里闹腾。
  只能委屈巴巴的嘟囔了一句。
  “你还真是暴君啊,我还要不要人权了。”
  这句话有种喜感,配上她红扑扑的脸蛋,像是年画里年画娃娃般娇俏。
  倒是可爱。
  “……”
  好吧,谢诏承认自己心软了,命令人从外面送的果酿进来,这果酿比起果酒的度数更低……
  完全就像是水果汁。
  沈栀意在现代的时候就喜欢喝石榴汁,可是他们送进来的果酿里瞧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石榴汁的踪影。
  她蹙眉,有些怀疑人生了。
  这里是不种石榴吗?
  谢诏对她的情绪简直是了如指掌,见她迟迟不做决定,主动开口询问:“嗯?是没有想喝的吗!”
  “还要想和其他的,我派人去拿些。”
  “石榴的有吗?”
  石榴……
  寓意多子多福的石榴,在这个时代并不常见,倒是吐蕃国常见,贡献过来的石榴更是无比珍贵。
  均是按照颗数分配,哪里来多的石榴籽做果酿。
  谢诏亲昵的抬手在她鼻尖处刮了下,宠溺到腻死人的动作。
  “栀栀。”
  “没有石榴的哦,不如试试荔枝的吧。”
  “嗯。”
  荔枝……
  也不错。
  沈栀意后面又挑了一瓶青梅的。
  “你喜欢喝什么?我给你酿酒……”
  谢诏有些意外,她还会酿酒吗?
  “我的栀栀真能干,会这么多技能,就算不当皇后,也是最厉害的卖酒女。”
  沈栀意哑然失笑,朝他凑近了,笑嘻嘻地问了一句。
  “那你是什么?”
  “自然是你丈夫……”
  “我们会是民间最幸福的夫妇,又或者男耕女织,再要两个乖巧的孩子。”
  他有些向往这样的生活,没有朝堂上这些破事,也没有她对自己的厌恶。
  沈栀意眼底不经意间划过一丝愕然,这些要求,未免太过于高了。
  又想男耕女织,又想生两个乖巧的孩子。
  这个世界的便宜都让他给占了。
  沈栀意拿起荔枝酿,给两人一人倒了一小盏,抿了一小口,便用手托着下巴看着他。
  “嗯,我也想跟你过这样的生活。”
  “有机会吗?”
  自然是有机会的。
  谢诏认真思考了一下,喝了她倒的荔枝酿,浓重的荔枝味在口腔中蔓延,像是她身上甜腻的香味。
  让他为之痴迷癫狂。
  他眼底染上偏执,桃花眼直勾勾看着她。
  “栀栀,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之后,我们便一起归隐山林,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嗯……
  极好。
  如果当初她跟温言玉选择既来之则安之,将小水村的家挪到半山腰,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破事?
  她跟温言玉还好好的。
  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假设……
  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两个平行的时空,阴阳相交。
  一时间,她的心绪纷乱,为了掩饰住心中的痛苦,低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荔枝酿。
  “嗯,可是孩子……”
  她依旧在犹豫这个问题,总不能把自己赔进去,再赔进去一个孩子,有了孩子她还能有这样的决心吗?
  谢诏眼底情绪微动,伸手握住女人有些发凉的小手,言语都是坚定:“明年若是怀不上,我便去抱养一个吧。”
  “……”
  沈栀意对抱养这种行为是拒绝的,毕竟是别人的孩子,孩子父亲在怎么没心,费尽半条命生孩子的母亲呢?
  她黑压压的睫毛颤抖了下,只能通过喝荔枝酿来缓解异样的情绪。
  谢诏宽厚地手掌搭到了她细白的手掌上,声音带着沙哑,眼底有些迷离。
  “栀栀,你不要抵触我,好不好?”
  “我会变好的……”
  变好?沈栀意并不喜欢因为她变好的人,她喜欢的人本身是好的,更何况这个变好的男人之前对自己做的事情就很恶心。
  恶心到令人发指。
  沈栀意敛下眼眸,低头盯着他的手背,极具骨感,手背还有被烫伤后的痕迹。
  她不能说不,身体里的蛊虫也不允许,它催促着自己说爱他,爱他。
  确实,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微弱的意识会被击碎,最后一点都不剩下。
  沈栀意点了点头,言语尽是喜色:“嗯,可以,抱养的孩子是喊我娘亲吗?”
  “嗯。”
  抱养的孩子……
  她似乎能想象一个肉嘟嘟的肉团子,一双圆溜溜转动的葡萄眼喊自己母亲。
  可是这样的念头很快消散了,喊自己母亲,那他的母亲呢?
  会不会伤心难过?
  沈栀意赫然已经成了一个悲春伤秋的人,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悲伤。
  “他的母亲会不会悲伤啊?”
  她手掌抚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眼底情绪有些凄凉。
  谢诏最怕她这样的情绪,抬手揉了揉小女人的脑袋,又将人揽入自己的怀里,脸庞主动去贴她的脸,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栀栀,你别想这么多,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坐上这个位置。”
  “自然,如若我们之间能孕育一个孩子,自然不需要抱养。”
  “嗯。”
  沈栀意在他胸口处画圈圈,像是娇软可人的小狐狸。声音也是绵软的。
  “带我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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