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闻人南，闻人说江南

  黑瞎子有个弟弟，在他十岁那年的冬日降生，也在他十岁那年的冬日不见。
  他只抱过弟弟一次，小小的一团，白嫩嫩的，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额吉说，弟弟叫齐南岁，寓意：岁岁平安。
  他很喜欢弟弟，很喜欢很喜欢……
  可是不久后弟弟不见了，王府上下找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找到弟弟。
  他问额吉，弟弟去哪里了。
  额吉说，弟弟在跟他玩躲猫猫呢。
  额吉在骗人，谁家弟弟玩躲猫猫，一躲就是几十年。
  反正别人家的弟弟不会。
  “唤我阿南吧。”
  “城南小陌又逢春的南。”
  这是他找到弟弟后，弟弟对他说的。
  “我叫闻人南。”
  “闻人说江南。”
  这是他目睹弟弟死亡，弟弟对他说的。
  被刻意埋藏的记忆久了，也会有被揭开的一天。
  “我是他的替代品吗？哥哥……”
  这句话回荡在黑瞎子的耳畔。
  “不，不是的。”
  是齐南岁，是闻人南，独独不是南岁。
  “阿秭，他死了。”
  一滴清泪从眼尾滴落，他说：
  “我亲眼看着他的死亡，亲手埋葬了他。”
  一同埋葬了我的过去。
  他的弟弟，他的阿南，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他到死都在念着我……”
  “念着……”
  眼泪如堤坝失守，大滴大滴的落下。
  黑瞎子压抑不住的弯下腰，哽咽着：“额吉说阿南在跟我玩躲猫猫……”
  “我找了他几十年啊……”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年阿南坠下雪山之巅的一幕。
  就像飘落的雪花一样，美得刹那，转瞬即逝。
  鲜红的血落在雪地上，那是顷刻盛开的红梅，亦是故人驾鹤去。
  自那，此间无少年……
  平凡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看着他，南岁突然后悔了。
  为什么，他要与哥哥提这件事……
  又为什么，要去争论谁是谁的影子……
  他是南岁，是阿秭。
  而非闻人南，阿南。
  “他死了吗……”
  不大的帐篷里，只有黑瞎子的泣不成声。
  他们没有想到，真相会是这般的，让人难以接受。
  那年他们不过相认几年，就永远的阴阳两隔。
  昔日故人不再，独留至亲余世。
  而那独留之人，又该是如何的痛苦。
  所以，南岁并非替代品，他是希望的寄托。
  看着他们，南灵敛去了眼中的悲痛。
  他想，殿下不会想知道，阿南那般温柔的人，是为何死的……
  因为，他是唯一知道真相，唯二目睹对方死亡的余存者啊……
  如果说南岁是解语花的白月光，那阿南又何尝不是白月光的存在呢？
  闻人南，闻人说江南……
  就连他的名字，也很温柔呢……
  “我们先出去吧。”
  吴斜拉走了张启灵和解语花，将剩下的空间留给他们。
  有些东西，他们还是不适合在场的。
  “哥哥。”
  他们走后，南岁动身来到黑瞎子面前，取下那串山鬼花钱，戴在了他手上，也一并将那张照片给了他。
  “我很抱歉，失控之下说了那些话。”
  “只是他与我太像了，像到让我害怕……”
  南岁说这话时，眼眶通红，一滴泪落在那照片上白发温柔的少年脸上。
  片刻，他又突然展露一抹笑颜：“这山鬼花钱，是我进入青铜门后，一条玉蛇衔来给我的。”
  “我大概也忘了说，在深入云顶天宫后，总能模糊看见阿南的影子。”
  “哥哥，你知道吗？在我被那些触手……也是阿南救了我。”
  他俯下身，抹去黑瞎子脸上的泪痕：“哥哥，阿南没有死，他一直都在你身边，替你保护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