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文昌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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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大哥的院子,桑知便感到一阵荒凉。
  万物息息相通,一草一木皆有灵,看来大哥的状态不太好,院子内死气沉沉的。
  “这院子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如此冷清?”桑知疑惑道。
  梅氏笑容苦涩。
  “宵儿出事后,生活......无法自理,他从小就要强,受不了被别人看见他狼狈失态的模样,便将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小厮伺候。”
  梅氏垂眸,还好有这个小厮在身边,几次救下求死的宵儿。
  要是宵儿死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一推开门,屋内便响起嘶哑的吼声。
  “滚!滚出去,不许进来!”
  瓷器被重重的扔在地上,四分五裂。
  梅氏强忍泪意,挤出笑容:“是娘,宵儿,娘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水晶糕。”
  “还有你妹妹,妹妹回家了,今天也来看你呢。”
  言罢,屋内死一般的寂静下来。
  跨过一地的碎瓷片,二人走进内屋。
  曾经风光霁月的少年,如今躺在床上,薄得像一张纸,厚厚的被衾压着他,像一个坟茔。
  梅氏拿出热乎的水晶糕。
  叶宵别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不吃。”
  自从无法自理后,他连水都很少喝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何时会失禁,也不愿弄的满床污秽后让别人给他擦身。
  尊严和体面像一把利刃,时时刻刻的折磨着他。
  桑知鼻子微微抽动,嗅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顺着微微的焦味看去,桑知发现里侧书房被烧的焦黑,最严重的是书橱,烧的只剩一个残颓的骨架,上面的一本本藏书变成了小撮的灰烬。
  梅氏顺着桑知的目光看过去,震惊道。
  “宵儿,你、你烧的??”
  “瘫子,读书也没用。”叶宵自嘲的笑笑。
  读书?不过是痛苦的妄念罢了。
  一个瘫子能做什么呢?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呵。
  吃喝拉撒都做不了主。
  每日囚在这一张小小的四方床,读书、抱负这种东西,他早就不敢想了。
  “谁说你是瘫子?你不是!娘一定会找最好的大夫来医治你的!”
  梅氏气的双眼赤红。
  她儿子才不是瘫子!
  宵儿只是病了,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能治好的!
  “我今日起床发现膝盖上三寸也没感觉了。”
  叶宵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小事。
  梅氏眼泪唰一下掉下来。
  居然……又严重了。
  最初宵儿只是脚有些木木的,后来脚踝往上一寸寸的失去知觉,无论吃什么药都无济于事。
  现在居然又扩大一寸……梅氏不敢深想。
  桑知蹙眉。
  兄长的的病居然又严重了,而且他还不读书了?
  她记得清楚,大哥八岁那年已经颇有才名了。
  三岁识千字,五岁诵诗文,七岁所作的绝句惊艳绝伦,十岁考进国子监,十五岁一举成为京城最年轻的举人。
  她来的路上,有不少茶舍谈笑间,都把大哥视为读书人的榜样。
  这固然同努力有关,但更与个人的天资密不可分。
  “生辰八字。”桑知开口打破低沉的气氛。
  叶宵死寂的眼珠转过去。
  看到了这个从小被父母送走,离家多年的,妹妹。
  头上的翡翠簪衬得她皮肤白皙。
  身上的红棉袄显得她娇俏可爱。
  黑润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叶宵闭上眼。
  小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可爱。
  真好。
  他更想死了。
  活着不仅拖累父亲母亲,还拖累刚回家的小妹。
  小妹过几年要议亲的话,有他这么个瘫痪残废的哥哥,还有哪个人家愿意?
  退一万步想,就算小妹嫁了人,万一被欺负了,娘家软弱无力,他一个瘫子,怎么给小妹撑腰?
  恐怕小妹被嘲笑还来不及。
  叶宵心如死灰,脸上更苍白几分。
  “生辰八字。”
  桑知加大声音,母亲和大哥怎么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难道是不信她?
  “我师父教过我命理术法,可以为兄长推算一二。”
  梅氏恍然大悟。
  原来知儿是想假装自己会算命,好说一些好话,来宽慰宵儿啊!
  梅氏配合的说出叶宵的生辰八字。
  实在不能怪梅氏不信桑知。
  当年女儿走的时候小小一个团子,病的如此厉害,能活下来梅氏都感恩老天垂怜。
  哪里还能想到女儿能学得如此厉害的术法。
  梅氏从未往这一层想过。
  桑知也不含糊。
  纸笔都被一把火烧了干净。
  桑知起身掰下一块焦炭,衣袍一展,席地而坐。
  以炭为笔,以地为纸,开始写写画画。
  叶宵看小妹认真的架势,一头雾水。
  他虽不知道小妹在做什么,但瞧见母亲在一脸肯定的点头,便没有出言打扰。
  梅氏止不住的骄傲,女儿演技真不错,真有几分大师的样子!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随着最后几笔落下,桑知的表情逐渐凝重,好一会儿才开口。
  “大哥。”
  叶宵看小妹如此严肃,忍不住屏住呼吸,竖耳凝听。
  “你被人换命了。”
  叶宵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不信?
  会伤小妹的心。
  信?
  可这未免太离谱了些。
  桑知看着大哥久久不出声,还有什么不懂。
  大哥这是不信她呀。
  桑知很是郁闷,跟师傅一起时,多少还能被人称一声小师傅,怎么回到京城后,个个看她跟看神棍一样。
  桑知不欲争辩,垂下眸斟酌大哥的命盘。
  大哥的命...极好。
  一举登科入仕,一生顺遂,文昌星自三岁起落在他头上,能落整整二十年,这怕是天下独一份的好命。
  重要的是,命盘显示大哥没有大灾,意味着大哥瘫痪很有可能被借命了或者改命了。
  改命需要在叶家祖坟上设立法阵,动静不会小,叶家祖坟有专人驻守,旁人很难做手脚。
  大哥十几岁少年,也未必有如此深仇大恨的仇家。
  借命就相对容易一些,生辰八字容易泄露,更何况大哥这命盘,确实让人眼红。
  借命手段虽多,破解不算难。
  但要将大哥失去的运势找补回来,必须找到借大哥命的人,断水抽根,否则大哥会瘫在床上一辈子。
  桑知掏出贴身佩戴的符箓,递了过去。
  “这符纸大哥你贴身带着,能抑制你气运的流逝,你的病亦不会再严重。”
  叶宵现在就像被凿了个洞的木桶,里面的水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桑知只能尽可能为他打上几个补丁,防止他漏的一干二净。
  但要找到那些已经流走的水,仍需要时间。
  叶宵放入怀中,心底盘算着给小妹请一个启蒙夫子,不能让小妹这么无知下去。
  这时,院外突然响起一声呼唤。
  “梅姐姐,梅姐姐!”
  梅氏听到声音,面露难色,掩上门快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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