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金光寺猴毛索命

  李靖一直察言观色。
  他不慌不忙，继续朗声说道：
  “万岁可是疑惑……
  我为何祭出宝塔把众人都笼入塔中。”
  玉帝皱着眉，脸上又生出惊色。
  太白金星也是惊掉了下巴。
  玉帝压住疑心和惊诧，摆出一副观探的架势，点了点头。
  李靖一手托塔，一手捋起了胡须，从容自若。
  “因为净琉璃的观音菩萨带着善财童子也去了翠云山。
  只有都在我的宝塔内，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不然，我不是观音菩萨的对手。”
  玉帝沉默良久，又恢复了面如止水。
  他看着李靖，赞许道：
  “李爱卿做的周全。”
  其实，这些并不是李靖的临场应变。
  而是孙悟空从踏上火焰山开始，便环环相扣，滴水不漏，一步步织起的大网。
  李靖只是顺着孙悟空想让诸天看到的去说的……
  他随着躬身一礼……
  玉帝面无表情，已看不出任何情绪。
  太白金星也看着李靖，神色复杂。
  李靖身旁的哪吒，当即皱起眉头，连忙扶起了父亲。
  他的所有神色和动作都在说着。
  父王，你拜那个狗贼干嘛！
  玉帝再度立起眼睛，周身散出寒气。
  李靖连忙把哪吒挡在身后，泰然从容道：
  “万岁莫怪。
  只因牛魔的死状过于惨烈。
  吾儿是受了惊吓。
  吾儿还小，平复需要时间……”
  玉帝冷哼一声。
  李靖当即转向哪吒，立起眼睛斥道：
  “孽子，还不速速滚回去面壁思过！”
  哪吒听闻一愣。
  随即仰天狂啸……
  轰！
  轰！轰！
  转瞬就踩上风火轮，握起火尖枪，化成一道火光消失在众人眼前……
  哪吒呼啸而起，破空疾行，周身燃起熊熊烈火。
  一瞬便坠下九重天，冲破浩瀚云海……
  这时，他耳边传来李靖的娓娓传声。
  “吾儿，这都是为父的缓兵之计。
  你做的没错，继续做你自己就好。
  做那个上天下地，唯我独尊的吾儿哪吒。
  为父就挡在你身前，做天庭的那只狗。
  为父也想手刃了这帮狗贼，为我们曾经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为我们曾经的天庭血耻！
  可我归天这些时日，发现这个新立的天庭远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我们必须得同大圣一路才行。
  等待时机，等着大圣振臂一挥！
  吾儿，为父知道你性子急，性子烈。
  但此事需得从长再从长的计议……”
  哪吒又是一声泄愤嘶吼。
  砰！
  轰……
  他火光冲天，眨眼便将自己重重砸落在火焰山头。
  八百里火焰山大火已灭，只留下一片破败。
  顺着孙悟空神铁砸出的塌陷，近半的大山已经崩塌。
  由于天地时差。
  唐三藏一行人马，已离开火焰山多半日了……
  哪吒身上的烈火越烧越旺，他两眼充斥着怒火，扫望着破败不堪的火焰山。
  他大喝一声！
  轰……
  霎时三头六臂尽出！
  他再度化成一道火光，顺着孙悟空砸出的坍塌悬崖，一跃而下。
  砰……
  哪吒火光冲天，直接撞入山中。
  转瞬，八百里火焰山掀起滔天热浪，乱石横飞。
  不多时。
  整个八百里火焰山，就被夷为平地。
  地表还燃着熊熊烈火……
  哪吒收起了三头六臂，踩着风火轮，火尖枪垂在身侧。
  他轻轻喘着粗气，周身的烈火已散，怒意也散去许多。
  就在这时。
  哪吒的识海中响起一道熟悉又让人振奋的传声。
  “哪吒，知道你重归了神位。
  雷震子也回来了。
  速来灌江口，有要事商议……”
  哪吒的眼中当即闪出精光，凝望远眺，抿嘴喃喃道：
  “杨二哥！”
  ……
  灌江口。
  二郎神道场。
  一间烛火昏黄的暗室内。
  杨戬、雷震子对着玉台而坐。
  杨戬的手搭在桌上，手指轻点桌面。
  雷震子默声盯着杨戬一下一下敲落的手指。
  轰隆隆……
  暗室的门忽然开了。
  杨戬和雷震子随之一震，眼里都是激动和喜悦。
  很快，梅山六兄弟带着哪吒来到玉台前。
  哪吒落座，梅山六兄弟到杨戬身后站定。
  三圣一别数万年，今此重逢，泪洒玉台。
  寒暄许久，才得平复。
  哪吒这才问道：
  “杨二哥，唤我前来，是为商议何事。”
  杨戬扫过围坐玉台的雷震子和哪吒，凝神道：
  “我要救韦护。”
  “韦护？！”
  哪吒当即一惊。
  杨戬神色郑重，娓娓道：
  “韦护为了自保，等候再起时机。
  不仅分出丝丝魂火交给了如来，还自降修为，自开小天地，作茧自缚，自己把自己囚困在了西天净琉璃。
  后被如来分封做韦陀菩萨……
  韦护大劫前分出的魂火，在孙悟空那里。
  西行那一行人，马上就要走到祭赛国的金光寺了。
  此劫，我也会参与其中。
  这倒是救回韦护的一次机会。
  现在的天庭和西天时刻在变。
  夜长梦多。早救回韦护一日是一日。”
  哪吒面露思索，连连点头。
  随即望向杨戬和雷震子问道：
  “可有计划？”
  杨戬点头应道：
  “有！
  但是得把孙悟空拉进来……”
  ……
  取经师徒一行人，离了火焰山继续一路向西。
  又从秋凉走到了寒冬。
  几个月，不过一晃间。
  一行人也踏上了祭赛国界，来到金光寺前。
  师徒四人一马身旁还站着十余个衣衫褴褛、披枷戴锁的和尚……
  同往世一样。
  唐三藏师徒在祭赛国，偶遇了这群被扣上枷锁，灰头土脸，乞行化缘的和尚。
  唐三藏关切一问，便问出了一桩和尚冤案，一段蹊跷的故事……
  小和尚是金光寺的。金光寺有个镇寺之宝，佛舍利子。
  舍利子佛宝，映得金光寺祥云笼罩，夜放霞光，昼喷彩气，万里可见。
  保的祭赛国风调雨顺，邻邦来朝。
  可忽然一日金光寺天降血雨，舍利子佛宝趁乱丢失。
  祭赛国君认定是金光寺的和尚所偷，便对满寺的和尚用刑逼供。
  结果和尚们死的死伤的伤，也没问出个究竟，便都被扣上了枷锁。
  从此，金光寺破败了下来……
  唐三藏边听边抹着眼泪。
  和尚们说完，他便拍着胸脯说，必还和尚们清白。
  当即就让和尚们引路，要去金光寺慰问，替和尚们伸冤……
  金光寺前。
  唐三藏透过大门，望着破败的寺庙。
  先是一阵感叹，随即迈进金光寺。
  徒弟三人一马还有披枷戴锁的和尚们，也陆续进了寺内。
  孙悟空环顾打量。
  目光落在寺内那座极为显眼的宝塔上，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冷光。
  佛宝舍利子，曾经就供奉在这宝塔内。
  而这颗丢失佛舍利便是此劫的关键。
  现在，舍利子在乱石山碧波潭底，那块真龙埋骨地内……
  此劫，孙悟空有着周密的盘算……
  不仅是要该杀的杀，真龙埋骨地上，也还有机缘要取……
  唐三藏打断了孙悟空的思绪。
  一见宝塔，他便惺惺作态道：
  “我当时离了长安，在法门寺里立愿：
  上西方逢庙烧香，遇寺拜佛，见塔扫塔。
  今日至此，又遇受屈的同志们，乃因宝塔之累。这塔……
  更是要扫的。”
  说着，眼眶又湿润了起来，抹泪转向众和尚。
  “我要沐浴更衣，再为我准备一把新扫帚。
  我要亲自扫塔，给众位同志们祈愿……”
  此话一出。
  金光寺便忙碌了起来……
  往世。
  此劫探的是，猴子神猿神相是否被毁的干净。
  这破败的金光寺就是一座披着寺庙外衣的阴阵。
  宝塔便是阵心。
  架起这座阴阵的目的就是为了勾动猴子的魂魄，让猴子的元神松动。
  同火焰山一步步撬开猴子的元神类似，但此劫只为探，要容易一些……
  宝塔一共十三层，塔顶有两个深谙阴术的妖王坐镇，操纵着阴阵。
  一个叫奔波儿灞，另一个叫灞波儿奔。
  都是来自乱石山碧波潭，那块真龙埋骨地。
  两妖王会在夜半时分，在塔顶借助金光寺的法阵吟唱勾魂阴术……
  唐三藏会在天黑入塔，会让猴子陪着他。
  至于扫塔前的沐浴更衣，让如此破败的寺庙准备新扫帚，都是为了把时间拖延到晚上。
  因为夜里，阴气才最重，金光寺这座大阴阵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入夜。
  孙悟空随着唐三藏进了宝塔。
  塔内昏暗，烛火零星，大部分都是油尽灯枯。
  地上积着厚厚尘土，四壁角落还挂着蛛网。
  唐三藏提着扫帚四下张望。
  他要控制着时间，不能太快，不能太慢。
  若是快了，上塔这一路阴气渗的不充分，会导致勾魂失败。
  若是慢了，又会超出勾魂术的范围……
  唐三藏张望片刻，又故作感叹神殇了片刻。
  才开始拿起扫帚，唰唰扫了起来。
  麻利又娴熟，一下接着一下，很快就扫的尘土飞扬。
  孙悟空就在唐三藏身后。
  唐三藏扫一下，孙悟空就勾一下手指。
  扫了片刻，唐三藏愣是一步没有挪动。
  灰尘越扫越多，怎么扫都扫不完。
  唐三藏疑惑的回身看孙悟空。
  孙悟空却仰头指向墙壁上挂着的蜘蛛网，提醒道：
  “师父，一会儿到那的时候，别忘了把蛛网带一下。”
  唐三藏皱眉不悦，还是点头应下。
  他愈发觉得不对劲儿，又瞥向孙悟空。
  可孙悟空根本没看他，悠悠然的东张西望。
  唐三藏皱紧眉头，若有所思的慢慢转过身。
  他试探着慢慢挥动扫帚。
  在厚厚尘土上划出一道重重的扫痕。
  停下盯着扫痕看了片刻。
  并没见异样。
  唐三藏又慢慢挥动扫帚。
  又是一道扫痕。
  又停下看了片刻。
  还是没见异样。
  唐三藏慢慢加快动作。
  边扫边余光看向孙悟空。
  孙悟空仍旧东张西望的，好像并没搞什么小动作。
  可就在唐三藏把全部的目光又落回到地上时。
  好像刚扫过地方，又积上不少灰尘。
  唐三藏有些茫然无措，失神了片刻。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扫了起来。
  他加重了挥扫帚的力道，加快了挥扫帚的速度。
  好像有些成效，最起码扫清了一小块。
  这时。
  孙悟空从唐三藏身旁掠过，一跃到了二楼。
  “师父，快些扫。
  楼上的尘土也很厚……”
  “你……”
  唐三藏欲言又止，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他面色挣扎，阴沉不悦。
  可不扫不行啊，硬着头皮也得扫啊。
  这更衣了，也沐浴了，扫帚也是新的，不扫也说不过去啊。
  最关键的是，不扫塔又怎么带猴子上楼啊。
  唐三藏不由向上望了一眼。
  这么扫下去，夜半之前，怕是上不到十层了。
  可不上到十层不就白来了么，最后三层楼才是阴术能覆盖到的范围。
  唐三藏越想越窝心，心中抱怨连连。
  金光寺的小和尚们，平时一点活不干是吧！
  正思虑间。
  又听楼上传来阵阵焦心的话声。
  “师父，快些！三楼的尘土更多。”
  唐三藏重重吁出一口气。
  挥起扫帚大干了起来，霎时又是尘土飞扬……
  这之后，唐三藏就再没抬起过头。
  一路埋头扫到了三层。
  他摸出个规律，必须全神贯注的盯着地板。
  只要视线不在地板上，扫净的地方就会积上不少尘土。
  孙悟空一直同唐三藏保持着差不多一层楼的距离。
  一路催促着唐三藏。
  催的唐三藏又累又烦。可也只能暂时受着。
  这一路扫的极为艰难，眼看就要夜半了。
  唐三藏才扫到九层。
  肉体凡胎的他，已经累到颤抖。
  这一路上来，他一刻不敢停一刻不敢歇。
  眼睛不敢眨，力不敢卸，一直像打鸡血一样用着全力拼命扫。
  他总感觉一放松，一溜神，就会多上不少尘土。
  唐三藏咬着牙，终于坚持到了十层。
  他颤颤巍巍，摇摇欲坠，拄着扫帚有气无力道：
  “悟……空……
  为师真的……坚持不住了……
  还剩三层……你……
  你代……为师……
  扫吧……”
  说完，唐三藏便瘫坐在了墙角，累的双眼无神，昏昏欲睡。
  孙悟空接过扫帚。
  顺着阶梯一下一下的向上扫，一步一步的向上走。
  扫了几阶，他唤了一声。
  “师父……”
  等了片刻，没人回应。
  孙悟空继续扫着。
  他微侧过头，余光看到唐三藏已经彻底睡去。
  他回过头，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两根混沌金色猴毛，从手背悄然滑落。
  一路飘飘缓缓，向着塔顶而去……
  塔顶。
  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两个妖王，正闭目盘坐，掐诀念咒，催动着阴阵。
  唰……
  丝细的两根猴毛极快。
  宛若两根尖刀，扎进两个妖王的心口……
  ……